我见皇叔多欢喜(18)

但是,没想到她能蠢到这个地步——李家人不教养她吗?

啧。

皇后坐在旁边看戏,李家一系,包括贤王一系的人都皱起来眉头。

胡大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云王,暂时不敢有所动作。

折棠知道该自己上了,她肃目道:“陛下——其实李三姑娘说的没错。我爹死了,胡家儿郎也死了,我和胡家阿妹,一个没了父亲,一个没了兄长。”

“但,这是值得李三姑娘特地拿出来辱骂的缘由吗?成武三十六年,匈奴攻城,我爹虽为小将,但也懂得国破家不在,听运他尸体回来的叔伯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肝脏肺腑被人用刀捅了出来,还是收尸的人,替他塞回去的,那一年,云州战死三万英烈,匈奴未曾攻下城池。”

她说话不急不缓,声音平静,却又带有一股沧桑之意,用极为平叙的语气,说着令人心痛的话,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一战捷报。

“成武三十八年,匈奴再次来袭,胡家哥哥连夜出发,跟随云州军北上——他也没有回来,甚至连尸体都没有。胡家婶娘没办法,替他立了衣冠冢,每逢清明拜祭,都请了和尚招魂——就怕他没有尸骨,找不到回家的路。”,折棠继续道。

她说完,一个小女娘不小心哭了出来。

胡家夫人早已经泣不成声。

李夫人深觉不好,就要出声,却见丈夫冲她摇了摇头,眼神朝前面看了一眼。

李夫人心骇:她明白了丈夫的意思——陛下在听。

她心里第一次这么慌张起来。

这时,折棠的声音已经变得激昂起来,“陛下——臣女想,臣的阿爹,胡家阿妹的兄长,都是为国而死,他们死的惨烈,死的英伟,怎么到了李家三姑娘的口中,就成了死的好呢?”

李大人便立刻上前,喊罪,道:“陛下,臣教女不严,才叫她竟然如此口出狂言,陛下——老臣有罪。”

皇帝沉着脸,没有说话,李大人心里愈发惊讶,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他只能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折棠便也揣摩圣意,半响,她缓缓道:“李三姑娘,刚刚我说的这些,你可认罪?”

李仙悠早已经吓傻了,但是她知道这事情不能认,于是脑子一转,直接转移主要矛盾,“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想说……对,我只是想说,盛木勾引我兄长罢了!”

众人哗然。

盛家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倒是盛木上前,道:“陛下,臣女清清白白,并无逾越之处。”

李大人真是想打死女儿的心都有了。

这个女儿跟寻常人不一般,自小就不能骂,一骂就尖叫,哭起来能晕过去,大夫说要顺着来,不能刺激她,于是宠着宠着,就宠成了这般。

但是平日里看起来好的很,怎么今日临场对质,竟然如此愚蠢。

但他到底是老狐狸,即刻顺着话道:“陛下,都是小女的过错,为了几件私事,就相互拉扯对方,口不择言,臣回家定然好好教训她。”

皇帝还是没说话,半响才道:“朕倒是听闻过,你家的儿子闹着要娶一个姑娘,但是人家姑娘不嫁——就是这个盛家姑娘吧。她跟这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盛木咬着唇,道:“回陛下,胡家儿郎在世时,曾是臣女的未婚夫。”

盛家夫妻的脸青了。

完了,盛将军想。

皇帝就好似随意的嗯了一句,“原来如此。”

然后又看向折棠,“朕大概明白了,那么,李家丫头只是辱骂盛家的姑娘,并不是有意辱骂云州英烈,嗯?”

这话是对折棠说的,大家的目光随着皇帝看过去,发现这个小女娘依旧平静的很,背挺的笔直。

只听她顿了一瞬,道:“陛下,臣女自小在云州长大,知晓云州的东西,比在场众位大人多一点。”

她抬起头,突然凄然落泪,哽咽出声,好像一个常年坚韧的人被压垮,无形中牵动了更多人的心绪。

折棠见一位年纪大的老夫人开始落泪,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任由眼泪水慢慢流下,嘴角却微微上扬,好似强颜欢笑:“陛下,云州男儿郎,十个有九个,是要上战场的,他们十个有九个,也是要死在战场上的,所以云州城外,黄沙埋白骨,血染回程路,这才,得一句人人都知晓——云州铁骑好儿郎。”

她声音凄婉而悲凉,却又铿锵有力:“但在场众人,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云州成内,满目皆白孀。”

一句“满目皆白孀”出来,李大人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完了。

向来,更能引起人心中愤怒的是欺负弱小,而不是为难强者,这个折棠,很懂得引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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