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萧沅嘴里那些曾经渴望过自由，但是真的当自由来临了，哪怕是可能来临了，他也在害怕在恐惧的人。

“你不想离开？”萧沅问，一边注意观察沈执的表情，见沈执迟疑了，才意识到他原本不确定的猜测竟然可能是真的。

萧沅此刻也觉得理解沈执不能了，“因为，在这里，你站在金字塔顶端，无数人听你的话，喜欢你捧着你，轻易拥有一切，所以你才不愿意离开？”

轻易拥有一切，也轻易会失去一切，连生命都不能保证的地方，连朋友爱人都不知道何时会死去的地方，萧沅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留恋的。

萧沅说完，自己就否定了，“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执轻嗤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有眼睛，可以看，”萧沅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脑子，可以想。”

沈执也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勾起的薄唇看着凉薄，但是因为脸上少见的迷茫，倒是显露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回到现实中，我怕已经不能适应现实中的生活了。”

萧沅本就不是多心肠硬的人，哪怕知道沈执有作秀装可怜的成分，还是心肠软了软。

沈执比他在鬼堡中停留的时间要更久，他怀疑自己回到现实世界会不知道如何同人相处，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社恐，那么沈执呢，沈执只会比他更严重。

他曾经听说过，有的人在监狱中待久了，回到外面的自由世界，不知道怎么面对，巨大的落差等等甚至会让一些人选择自我结束生命。

他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未来。

有太多的不确定了，萧沅还是说道：“我会帮你的，你也要帮我。”

他们都会好好的。

沈执忽然想笑，他也确实笑了。他之所以不愿意离开，不过是因为他……自己都快压抑不了的病态的占有欲罢了。

在鬼堡这个特殊的环境中，他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即使是蝴蝶，会飞翔，也仍然属于他，因为他们都无处可逃。

但是等到了外面那么广阔的世界，那么多的诱惑那么多的人，会飞翔的蝴蝶还会选择某一刻停住在他手心吗？

他原本只要攥紧手心，就能感觉到的生命的柔软，会不会那一刻，就真正消失的一干二净，再也寻不到了呢？

沈执：“一定要参与最终游戏？不再想一想？最终游戏的死亡率很高，不参与，在其他游戏里，我们还可能苟活，但是最终游戏，我们是可能会自由，但也可能会彻底死去。”

“我……”

萧沅刚张口，就被沈执不可思议地阻止了，“竟然真的连想都不想？我还在这里，你也要离开吗？”

萧沅了解沈执，只要他流露出一丝可以商榷，沈执就会得寸进尺，他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退，他眼神歉意地看着沈执，“对不起——”

“别说了，”沈执心里多少崩溃，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知道自己的分量不过如此，总不会有人会觉得高兴，“你还真的直接，不就是最终游戏吗？”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沈执或许会挣扎一下，但是他太了解萧沅了，他当时可是研究萧沅很长时间的，所以，不用挣扎，他也知道结果。

——要么一起参与最终游戏，要么萧沅自己参与最终游戏。

萧沅：“最终游戏的死亡率很高。”

这句话刚刚沈执也说过，萧沅这时候忍不住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矫情。

也难怪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朋友，更没有几个能够交心的，萧沅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淡，性格像是凉白开的原因，但现在想来，却可能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他总是给自己和他人画出一条线来，即使他和沈执已经是足够亲密的关系，但是临到涉及生命的事情，他还是理智的近乎冷漠。

虚伪，冷血，以为这样，无论沈执是生是死，都是沈执自己的选择，和他没有多少关系，这样他的负疚感就会减少许多……

就如同以往，沈执一次又一次参与他的游戏时候，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已经尽力了，但是事实呢？

……

但是，虽然认识到了自己性格中的缺陷，萧沅仍是眼巴巴地看着沈执，沈执眼神染了热度，语气却故作寻常：“死了也好。和你一起死，我求死得死。”

沈执想了想，倒是真的觉得参与最终游戏不错，一起死了也好，也挺浪漫的，一起活着，返回到现实中，怎么说呢，也算是让心上人得偿所愿。

萧沅嘴角抽了抽：“还是不了，谢谢，我喜欢求生得生。”

沈执想了想：“那就一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