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枫残月何所依(44)

作者:何依 阅读记录

林夕说我是个“为所欲为”的人。乱用俗语,瞎套成语,断章取义,偷换概念,无所不为。写信用的信纸信手拈来,白纸、稿纸、餐巾纸、练习本纸……不讲究格式、行距、字距,横写、竖写、斜着写、转着写……让人防不胜防,无章可循。他称我是自由的“文村快手”。“手”,随心所欲的,全无“家”与“星”的炒作喧哗。后来,他频频的电话,给原本平静的“手的交流”带上了立体的回音点缀。别人说,望着信纸不知从何下笔,拿着听筒不知从何说起,而我却总是停不下笔,住不了口。或许是因为我用的从不是正规信纸,电话费也从不必我付吧。

人类基因图解早已破译,有望在未来或到1200岁。我们计划着友谊的长度——1200年,折合多少工人一千零一夜啊!我戏言,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并不沉渔落雁,切怒喜红色衣物,难称“红颜”,故此必然不会薄命,到1200岁,也许没问题。

“让我们坚持写信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目标太宏伟,摔得我们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如果每个女孩成长的背后都有一个男子的身影,那么何依背后的,无疑就是林夕。他给了我整片来去自由的天空,让我随兴挥洒我的青春、欢笑、泪水和慨叹。我们成了彼此心底最隐蔽的景致与可依恋的秘密,是像情人一样的可倾诉可倾听的朋友。可我终究只是一朵锦上添花的花,而不是一块雪中送炭的炭。任性与理智的激战使原本轻松浪漫的感情变得沉实笃厚而凝重,以至无法呼吸。人仰马翻的后果换来我们双双落荒而逃的车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密林,那是他身边的人无法抵达和亲近的地方。那里绿叶闪着阳光播着希望,红花映着月辉散着幽香,小草噙着露珠吐着芬芳。那里山路铺满枫叶,湖面开满荷花,溪水盈满恬淡。而林夕,他曾驻足于我心底的森林。

因真诚而相识,亦因真诚而相别。默契是动人的,理解是珍贵的,友情是长久的,快乐是无价的,期待是美好的,记忆是永恒的,回忆是甜密的——不喜欢“蜜”的油腻;切密者,秘密也,既是秘密,则必真诚无欺。这,都是林夕带给我、教会我的。我对他永远充满深深的感激,感谢他陪伴我走完一段成长的心路历程,那是生命中绽放着的最美的青春年华。也许我终生无法把他忘记,无法用橡皮把他从心屏上擦拭掉,但是我可以把他藏起来,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心灵疲惫的时候,就悄悄地打开它——把情节放在心中,自己永远是故事的主角……

林夕,当我们恢复元气,当我再提笔给你写信,我所铭记的你的地址是否已“查无此人”?其实我只是想拥有一份意志的扶持,一份心灵的慰藉,一种自我的跨越,一种思想的洗涤。多想让心语经过笔尖的筛选与过滤,化作不朽的传奇。如果躯体倒下,但精神屹立,我们仍会有生存的信心、勇气和力量,不坠青云之志;如果精神瘫痪,就算躯体战立,也只是一具干尸。可单纯的心愿却被笔尖复杂化了,于是那个美丽的“永恒”只是定格在了瞬间。

又是细雨无边无际地洒着,又是满池的荷花败下阵来,又是枫叶萧条孤独地红遍枝头。再看彼此的祝福,再听彼此的勉励,不知会在何年何月,那时你还有我的手机号码、我还有你的地址吗?

夜雨随洒,缠绵不绝,像一本书,书末写着“未完待续”,荷花瓣飘零满池,似乎在告诉我昨天的荷花飘香只是一种回光返照的迹象,而枫叶红遍枝头,即便孤单却也预示着明天蓬勃如火的宣言……

杨柳岸,晓枫残月……

窈林遗梦为何落

日夕偏佳无依所

藏珍至老不心悔

情重如山夙愿解

微雨忆斜阳

好像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只是那次夕阳染红了我眼中的憧憬,而今天,雨蒙湿我双眸里的世界。

带着今生共相伴的决心,我去了机场,沉醉的夕阳染红半边天空,似在为我喝彩和祝福。我飞上蓝天去找逸竹,一路狂奔中毅然决然,全然不顾家人哭泣的哀求和激烈的反对。带着给他一个惊喜的窃喜,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的手机快没电了,让他离开军队再给我打电话。就在部队外面的电话亭里,我突如其来跳到他面前。直到今日,我还记得他满脸的错愕和狂喜。那表情,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无论付出什么大家,我都愿意。

多么快乐的一段时间,却又多么短暂。接下来是怎样一段磕磕碰碰的历程。我甩掉家人为我安排好的工作,在逸竹的城市里四处求职,折腾得遍体鳞伤。我努力不提委屈,可总忍不住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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