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1000)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杜若抬眼,轻俏地挑了下眉。

“没有吗?也许有,你都没发现。”

清清静静的晚上,她就非要说这些!

李辅国心里怄着股火,可是对她发火又像是如了她的意。

自从那日他开诚布公地说了计划,杜若别无选择,半推半就地应承下来,接手呈送给李玙的大半奏章和邸报,朱笔画押,筛检回复,盖私印,甚至给太上皇写信,偶然也给永王写。

这一手拿出来真叫李辅国大开眼界,原来她仿李玙的字能仿得十足十,连太上皇和永王都看不出来,照这么说,多年前她已经能架空李玙,自行其政,却没伸手。

两人心不在焉地做着伴,直到夜半李玙回来,李辅国抢在前头去迎,跟章台左右架着,满面堆笑地问。

“可把那公主喝倒了?”

李玙满身酒气,闻言嘿嘿一笑,空着两只手捋袖子,眼神竟还颇明锐,盯了李辅国一阵,问他。

“你瞧出来没有?那个移地健,在长安待过。”

李辅国愕然,“嗯?奴婢在时,他没开口说话。”

“他不敢!”

李玙话没说顺先打了个嗝儿。

“他贴着仆固怀恩坐,装得没见过世面怕人,哼!可是上冰花的时候,公主惊掉了下巴,他却未动声色!”

杜若将好迎到门边,一手推开李辅国,提腕贴在李玙的额头量了量。

“还说!十月里吃什么冰?为给人家卖弄,发起热来了。”

李玙的指尖探出袍袖,往前朝方向一指。

“他吃过裴家的宴席!”

杜若和李辅国同时变色,下意识对正眼神,却被李玙一手一个握住手腕。

“那雕冰花的师傅是大食国人,前二十年都在裴家,是裴固舟带到灵武的,他死了,厨子、绣娘出不了城,全进了行宫。朕问过师傅,当年长安城里数他拔尖儿,三月碧桃、四月牡丹有人学,唯独飞仙,只有裴家有!”

——飞仙?!

那还是杜若撺掇子佩试的新法,时光荏苒,操刀的师傅竟在此处重逢。

“葛勒可汗年过六十,亲自打了两场大仗,膝窝上带了箭伤,定是无力东征,叶护骑射俱佳却不露头,宰相达干又是另一派势力,据仆固怀恩说拿不定他什么主意,独这个移地健主动请缨前来,朕还当他是小儿子着意表现,可要说他吃过裴家的宴席……”

李玙抬起头。

“那他希图从李唐手里分一杯羹,就不是一日两日!”

杜若和李辅国听得眉目微振,却都不应声。

郭子仪走了,城防空虚,移地健的一万兵和三万匹马就屯在城外,犹如刀悬头顶,他是蓄谋已久还是顺势而为,又有什么要紧?

“朕已经答应他了。”

李玙说着话,忽感头皮冒出一层冷汗,心跳更是快如擂鼓,砰砰地不停歇,他闭上眼睛竭力喘息,每一口都像从胸腔深处榨出汁液,仿佛置身无间地狱,皮肉筋骨毛发血液尽被淬炼。

这样的熬忍,短则数息,长则一二刻,这一向大家也都惯了。

杜若不敢惊动他,甚至不敢触碰,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辅国轻忽地把玩着玉佩,忽见有个宫女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把手一招。

她跑过来,贴着李玙耳朵说了两句话。

“朕没事……”

李玙看着杜若,用一种举重若轻的克制,拉过她的手在鼻翼停了停。

“拿回长安,朕不止给他帝女,金帛、奴隶都给他!”

——区区回纥,何德何能?

杜若猛地抽回手,不大置信地看着他。

两人相隔不过数寸,杜若甚至能感到他鬓角的发丝微湿,带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油腻气息。

立国百余年,与吐谷浑、吐蕃、契丹、宁远和亲十余次,从未发嫁真帝女。往上数,汉、秦、燕、凉、魏……甚至荒唐的隋朝,亦皆是以宗女、宫女冒称帝女。更别说他还任由外族劫掠京城,土地带不走,金帛和奴隶拱手相让,这是什么样的奇耻大辱!

更别提卿卿冲动,红药软弱,谁去能落个好下场?

杜若厌恶,甚至恐惧地往后退。

地板咚地一响,里外几层站班的内侍吓了一跳,全循声抬头往屋里看,原来是杜若踢翻了冰格子,红的李子、黄的杏子混着冰水满地流淌。

杜若走回桌边举起那封信摇晃。

“圣人,郭子仪已经与乌承恩商量好了,他儿子在史思明帐下做亲卫,只要您下旨派乌承恩去范阳慰问,就能干掉史思明……”

“他商量?他许诺给乌承恩什么?杀了史思明,乌承恩做范阳节度使吗?”

照理他对杜若说话不会揣着恶意,可上下两句连起来,怎么听怎么像质疑她弄权,杜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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