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217)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便见李玙一掀竹帘走进来,两只手背在后头,身上清清爽爽地,散出一股子香胰子的气味,已是换了燕尾青的袍衫。

他头发散着,因是夏天在家里,腰上松松的没戴躞蹀带。醒骨纱的料子伏贴着他高大舒展的身架子散下来,越发显得肩膀宽阔犹如雄鹰振翅,笔挺的脊背上紧绷绷的肌肉若隐若现,肤色不似李璘那般白皙,也不是黝黑,而是均匀健康的浅咖色。

“思晦怎么扯进来了?”

杜若一怔,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身上海天霞的寝衣是对襟的,又薄又透,且才系到胸乳,她赶忙向下一缩钻到被子里蒙了头。

铃兰海桐两个也是猝不及防。

尤其是铃兰,向来知道李玙洁癖,洗浴极其细致,还以为泡过浴桶总得大半个时辰才来的。她还愣着,海桐已拖住她一溜烟的往外跑。

李玙掸了掸前襟,挑剔地看着铃兰方才坐的矮凳子,犹豫坐不坐。

杜若从被子里探头出来,一眼瞄见他的顾虑,探手扯了块自己的手帕子丢过去,却指着三步开外。

“殿下今日骑马打球,必定劳动筋骨了,坐矮地方不舒坦,腿伸不直,倒不妨去那边高椅子上坐着。”

李玙撩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她颈间那一缕乱发,柔顺地覆在白腻的肌肤上。

他不由得有些心旌摇曳。

女人的发质相差甚远,有的粗硬,性子也野,有的细软,多半爱哭。他从未见过杜若浴后松软轻快的样子,不禁浮想联翩,猜测发丝上是否带着幽香。看了片刻,杜若才后知后觉地红着脸往下缩了缩。

李玙挪开眼神,在矮墩子上铺好手帕子坐定。

“思晦怎么扯进来了?”

自家幼弟的名姓从来没向他提起过的,杜若心念如电转,索性伸手出来胡乱绾了头发,寝衣的衣袖宽大,直褪到肘部以上,露出两条白的发亮的胳膊。

这回换做李玙不自在了,后颈处似有小兽徐徐呼吸,惹得他痒痒的。他咳嗽着站起来,侧身说话。

“问你话呢。”

杜若趁着这个空档把衣裳理好,多披了一件藕荷色外裳,将两只袖子扯过来打了个结挡在胸前,背靠着围栏坐起来。

“妾求了王妃的示下,接思晦进府里来做大郎的伴读。”

“嗯?”

李玙倏然一惊,猛地扭头上下打量杜若。

嫩生生的小姑娘,五官生的再浓丽娇艳,在这种‘坦诚相见’的场合,竟然丝毫不忸怩,反而带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

“为什么?”

“殿下不明白?王妃与孺人势不两立,把妾当做磨心日日磋磨。”

杜若多日没见到他,自诩没白浪费时日,独个人就盘算着主意收服了英芙,打消了她为六郎请封的念头,为李玙立下大功,得意的不行,只恨这府里没人能明白。好容易见了他,按捺不住就喜滋滋地要讨赏,话还没说,脸上已经带出来了,嘟着嘴,口气颇有些娇嗔。

“二娘这便扛不住了?”

李玙呵呵一笑,伸手脱了鸟皮靴,方才走得急,连足衣还未穿上,光脚踩着硬鞋底,一路硌得脚痛。这脚一放松,腿再憋屈着就难受了。

他左右望了望,那高凳子实在离得远,可是也没有妾侍躺在榻上,他身为亲王反而跪坐在地上的道理啊。

稍一迟疑,他便噙着笑意起身走了半步,凑在榻前,虎视眈眈地俯身看杜若。

杜若吓了一跳。

李玙个子本来就高,纵是弯着腰,还是挡住了身后一人高的青铜九枝飞鸟灯,把她笼罩在暧昧不明的昏暗里。

她想反对,可是话还没出口,李玙已盛气凌人的瞪过来,意思分明是‘房是老子的房,床是老子的床,老子爱如何便如何’。

杜若何等乖觉,向来只有智取没有硬扛,只得闭了嘴。

李玙满意地一屁股坐在榻上。

“这么说,二娘子还是嫌宠妾威风不够大啊?容易,待会儿本王就传话出去,说杜娘子嘴里泛酸,难受的很,先免了晨昏定省,也不准旁人再胡乱推荐大夫来。”

他总是要拿内帷之事来胡乱掰扯,仿佛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撇不清的干系似的,杜若气的牙痒。李玙浓墨画就的好眉眼闪着不怀好意的贼光,惹得她越发五爪挠心的烦乱,一时没忍住,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头的小算盘都倒了出来。

“殿下把妾戳在王妃眼窝子里,王妃睁眼一日便恼恨妾一日,妾在这府里已无立锥之地。张孺人不与殿下一条心,处处针对王妃,思晦如能替王妃笼络住大郎自然最好,即便不能,在大郎身边安排下旁人,也省的他单受孺人一人挑唆,反与殿下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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