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58)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她瞧着月色发呆,幽幽长叹,侧影被月光拉成细长一条。

柳绩隐没在院中决明子蓬勃的树冠后头,枝叶散乱,恰遮住他手脚。

两人相距不过三四丈远,佳人家常穿着桃红地牡丹花卉对襟齐腰襦裙,系着湖蓝色衣带,轻软娇俏如一汪桃花酒,惜她皎皎容色却不知为了谁愁容满面。

想到这个‘谁’字,柳绩耳朵中忽然嗡嗡作响,只觉背上发冷,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虽在冬日里,倒平添几分春日缠绵。

从前柳绩自诩风流,节庆里穿了整齐官服,挎横刀,配铜钩,气宇轩昂,往人多处纵马徜徉,总能引逗了大胆的小娘子掀起帷帽偷眼瞧他,眉目传情之举多矣,却不曾真个上手。

虽是男子,他心中也有至纯至真的一份爱恋,只给这世上配得上他的人。

“谁?”

树影晃动,杜若捂住心口低低出声。

这两日老觉得脑后凉风嗖嗖似有活物,隔壁空置已久,难保没有山猫野狐狸出入。恰一片云走来遮了月,那处越发晦暗。

她凝目许久,不见端倪,便低了头。

柳绩不由自主又向外挪了挪。

杜若举起砚台就扔。

金吾卫何等身手,柳绩动若脱兔,两三个跨步奔到跟前,从窗前一跃,已自她手中接过砚台。

刹那间细软甜腻的接触,妙不可言。

杜若惊吓之余连连倒退两步。

柳绩心头一动,借着堪勘升起的圆月,看清杜若绷紧的嘴角和圆瞪的美目,眸中映出清澈月光,竟似生气炸毛的狸猫一般。

他不由得笑道,“小娘子用的莫不是徐公砚?摔坏了多可惜。”

看似云淡风轻,其实也是强自镇定,他心头慌得像片北风里的树叶簌簌发抖。

杜若定定神,见书桌被浓墨污染,两人手臂上各有黒印,他那里还滴滴答答往下溅,沾的袍角腌臜。

偏他笑得春花灿烂,杜若暗道,这人蠢相,瞧他那一眼便满是嗔怪。

仿佛密密扎扎小针细细刺在心头,那丁点痛楚比蚂蚁钳的还轻些,后劲儿却大,麻麻痒痒的承受不住。

柳绩呆了半晌,不知思及何处,原本全无血色的脸蓦地胀得通红。

他放下砚台结结巴巴道,“小娘子莫怪,某,某才置了新宅,就在紧邻,方才屋顶看月,恰见这边,似有贼行。”

杜若哪里信他说辞,挑眉道,“是么?今日梁上倒热闹的很。”

柳绩面红耳赤,心跳加俱,窘迫的说不出话,先还支吾,及后索性一声不吭。

静默片刻,杜若也觉没趣儿,便搭话问,“参军住怀远坊,怎来延寿坊置产?”

柳绩心头一松,既有心炫耀,又怕行径粗俗,觑着她神色,小心翼翼作答。

“某怕小娘子归宁路途太远。”

杜若倒吸了一口冷气,乍然间明白过来。

姐夫这是认错了人?!

她耳中顿时警铃大作,叮铃铃响个不停,再看柳绩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得心头大骇。

阿姐竟是一厢情愿吗?

原来姐夫连她的面目都不识得。

杜若眨了眨眼,按住自己心口。

柳绩也是一片慌乱,躲避着她的目光,自顾自就坡下驴不吐不快。

“某家新宅就在隔壁,也有□□间房,一片菜地,瞧着与这边差不多。只空了几年,还缺修缮,都待,小娘子,定夺。”

他竟买了王家宅院?

杜若不由得刮目相看。听阿娘口气,柳家家底简薄,单凭他小小参军俸禄,一年不过二十来贯,哪里积下这么一注大财。

她想想首尾,实在不妥得紧,又向后退了一步。

“参军近来常在杜家屋顶奔波啊。”

柳绩急道,“小娘子勿恼,某这便走,再不敢来。”

他生的肩宽腿长,相貌堂堂,一举一动本来十分潇洒,骄傲昂扬的像只小公鸡,可是眼下满面懊恼,杜若便是发起脾气来就手给他两巴掌,多半也生受了。

杜若踌躇不定,又是不忍,又怕错过了这根救命的稻草。她瞧着柳绩,眼神晶莹闪烁,水光摇晃,像风中脆弱的烛台,晃得柳绩心神错乱。

柳绩哑着嗓子道,“某,某立刻就走。”

“参军且慢——”

第25章 愧君相见频,一

杜若狠下心肠,罢了罢了,死便死罢。

就这么一线生机,转瞬即逝。

“我的名帖,参军想是已看过了?”她仰起脸,轻声问道。

柳绩摸不着头脑,试探。

“冰人说杜家有心耽搁,并未将名帖予某。莫非……她敢捣鬼?!”

杜若噗嗤一笑,却将眼定定看着他,双眸笑意盈盈,似根羽毛撩在他心上。柳绩心头擂鼓一样,勉强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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