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609)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杜若替他捋胸口,丁香色亵衣袖子落在他脸上,香梦般沉酣。

“妾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讲出来殿下恐怕觉得妾蠢,或是唱高调。可是妾真心这么想。”

李玙重重挥手,“你讲。”

“大郎忌惮妾,或者比方卿卿是个儿郎,他忌惮卿卿,都是分内事。倘若殿下的长子,是个好比郯王那样推诿退缩的人,难道殿下便高兴么?宗室子懂得争抢,是应该的。你叫他兄友弟恭,往后……”

杜若睐了李玙一眼。

“幸亏妾没有儿子,或是即便往后能添一个,年纪太小,与大郎甚至六郎都远远不能相较。不然这些话妾说出来就是个死罪。正因为没有,妾问心无愧。”

李玙大受触动,握住她手,杜若抽出来,表示不需要安慰。

“殿下尚未登基,可是孩子们总有这么大了。大郎心事重,好在文武双全,极知道上进,小节上钻牛角尖,大事不糊涂;二郎沉稳踏实,不喜与人争风头;三郎伶俐,能见微知著;四郎也好,就是身子差;五郎不大爱见人;六郎嘛,身份最是贵重。殿下要做千秋万载的打算……”

她开门见山道,

“究竟选谁做继承人,越早定,越明示,才越能保存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不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好好儿的一家人,平白折损了。到底六个只能选一个,有福气的那个自有祖宗庇佑,文臣武将护卫,剩下的五个一辈子如何,可全在殿下一念之间。处置不好,都像圣人待宁王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圣人待宁王如何,从前杜若不知道,如今可知道得明明白白。

就不说被李瑁打伤五儿折了脸面,竟拿宁王的性命撒气,单说那年宁王死了,圣人干的身后事儿,就叫人不齿!

宁王以帝号下葬,按照惯例,墓穴中就应摆放千味食,即是把山珍海味千余种以不同颜色的琉璃瓶盛装,以保佑在阴司亦不缺食用。

不想裴耀卿上奏说:“这些不是时令物品,还要费工费力去搜罗,让帝生前俭约,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不如免了。”

圣人竟就从了。

那时李玙便向杜若感叹。

“听其言不如观其行。惠妃死了,予以皇后之名而不行皇后之礼,还能说是权衡轻重,毕竟真伤心了几个月。对宁王,哼,不过是做样子。这头办丧事,那头宴饮舞乐一概不停,还说宁王就爱热闹……孤记得大概是□□年前,阿瑁漏了一句,说宁王爱清静,听不得锣鼓咚锵。细想他晚年生涯,只怕是战战兢兢。”

李玙不意她说到这个份儿上,调开视线认真想了想,撑着额头。

“倘若寻常世族富户,自当如你所说,可孤要选的是天下万姓之主,岂能草率?人家说曹孟德养儿如养蛊,把儿子们丢在罐子里窝里斗,谁胜出谁继承大业。你瞧本朝,除了高宗皇帝有长孙无忌独力支撑之外,谁不是凭本事上位?孤这时节就择定了,一来他骄躁,再难寸进;二来,万一底下小的更好呢?”

话只能点到即止。

杜若笑了笑,“那睡吧。”

————

次日一早凤仙端水进来,先说一桩大事。

王郎官给了准话儿,子佩确已有孕,且怀相甚佳,不过年纪大又是头胎,凡事都要小心,头三个月最好别出门。

至于是儿是女,满六个月才能断定,到时候再说。

杜若喜得起来坐下起来坐下,紧赶着写了份礼单,大大封赏来报信的小厮。

一通忙乱,凤仙顺道再回几件小事。

韦家要接六郎出京玩耍;元娘子与二娘子要请咸宜公主家的遗珠划船,吴娘子带队,连二郎、三郎一道,外头点了合谷护卫;再有,海桐传话来,晌午就能回府。

杜若旁的都不理论,独问海桐,“回来了就叫进来,我有话问她。”

凤仙答应着去了。

杜若把头发搭在身前,自披件珍珠色对襟长纱衣走到院里看李玙打拳。

乐水居经她手收拾了七年,花木陈设换了又换,改了又改,像盆精心修剪的盆景,样样都合心意。

粉白山墙根种了一架品种珍贵的攀爬玫瑰,支系强健,短短一年就覆盖了两三丈宽的墙面,更延伸到院外杏花树梢上。

每年三到五月,硕大的白里透红鲜嫩花朵连篇累牍,几乎瞧不见墙面底色。

浓烈的玫瑰香气比什么熏香都霸道,稍有风就浩浩荡荡入室而来。

自种了这个,乐水居再未熏过香,到五月花开最后一波,人人都松口气,暗道可算是谢了,清风无味才最好呢。

从前刚开府时就种下的石榴树倒是还在,枝繁叶茂至今,不过树底下的青石板撬开,加了几十株鸢尾和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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