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632)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原本以为父纳子媳的龌龊事儿,做了也张扬不得,所以即便李玙兵行险着,坑害寿王登上储位,过后只要圣人稍微腻烦杨氏,他再徐徐进言,说李玙有意陷圣人于不慈无耻,拉他下马便是手到擒来。

万没想到,杨氏的恩宠日益深重,寿王再婚以后,圣人甚至动念给她名分了。

这份册妃诏书,李林甫扣在手里写了三个多月,递到圣人手里又改了三个多月,距离寿王回京整整一年后的今天,圣人竟然还没打消册立杨氏的念头。

“哥奴实在为难,朕便把皮球踢给三郎罢。唉,这种事儿交给儿子去办总归是不好看……要是相爷还在就好啦。”

李林甫背上陡然出了一层冷汗。

张九龄出京已经快十年了,如今的长安城里,上至高力士、杨慎矜,下至街头顽童,乞丐轿夫,都把李林甫三个字等同于相爷。

可是唯有在圣人嘴里,他只是哥奴,相爷指的还是张九龄。

每当李林甫有什么事儿没达到他期待,圣人便要把张九龄拿出来当个鼓槌,把李林甫这面鼓瞧的砰砰响。

“臣,臣……”

李林甫到底是个文雅安静的人,着急起来便有些结巴。

李隆基坐在高处,轻蔑的挑起眼角,这回是真的怀念起张九龄在龙池殿上,在百官面前,与君王针锋相对的威仪来。

李林甫还要说话,宝座后头套间的暗门忽然响动,门闩左右拨拉了下,嘎吱一声从里头推开,出来一个明黄长裙曳地的妇人,手里攥着一把玉笛。

李林甫连忙垂下眼,绝不敢露出一丝余光,便听李隆基笑道。

“你出来做什么?吓的人家不敢抬头。”

杨玉娇滴滴地回答他。

“……妾是好心呀,圣人连句话也不让妾讲吗?那妾回去了。”

“谁敢不让?”

李隆基金带上的玉佩撞的叮当响,大约是起身与她依偎着。

李林甫把头脸更加往胸口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到,他与圣人同龄,可是圣人对情事来者不拒乐在其中,他却早已深感腻歪无趣。

难怪琴熏时常埋怨他榆木脑袋,白浪费了副风流面孔。

“圣人,臣先退下……”李林甫小声道。

“不必。”

李隆基手臂搭在杨玉身上,半侧着面孔,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劳烦哥奴听听贵妃的牢骚。”

“圣人又冤枉妾!妾不是出来发牢骚的!”

杨玉跺脚不依。

“好好好,劳烦哥奴听听爱妃的高见!”

杨玉拉着李隆基重新坐下,李隆基坐那玉石雕的寒浸浸的宝座,杨玉坐在他腿上。

杨玉便问。

“请教相爷,当初册立寿王妃那道诏书是怎么写的?”

李林甫案牍经验丰富,起草诏书之初便把圣人登基以来二十余年,所有的册立诏书翻出来细细读过,当下低头略一思索,便复述出来。

“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长女,公辅之门,清白流庆……”

“那不就得啦!”

杨玉用玉笛轻轻敲击御座,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个男人齐齐望着她。

李隆基问,“这几句怎么了?”

“妾既是杨玄璬之女,亦是杨玄琰之侄女,圣人行个偷龙转凤之法,为妾添一字,即可隐去前事。”

“添一字?”

李隆基喃喃自语,忽然福至心灵捉狭一笑。

“要添,莫若添个‘环’字,爱妃这几年圆了许多,白嫩细腻,恰如玉环啊。”

当着外人,杨玉将下唇一咬,娇俏地横了他一眼,拧着脖子不吭声。

李林甫忙道,“贵妃妙计!臣这就去办!”

瞧着他脚步走远,杨玉回过头来鼓着腮帮子嚷。

“三郎怪谁呀?!胖了还不是因为三郎喜欢?难道因为妾贪吃?”

向来差着年岁的夫妻,郎君宠爱娘子便难免有几分宠爱女儿的意思,尤其李隆基大了杨玉三十几岁,足足差了两代人,这嗔怪的分量,李隆基断断承受不住。

他忙拱手讨饶。

“谁说爱妃胖了?圆岂是胖?啊?瞎子才把圆当做胖,谁敢说爱妃胖,朕便斩了谁!”

杨玉咬着后槽牙恨恨告状。

“上回妾听杜良娣说,外头百姓编戏本子骂妾呢,说宫里有个叫江采萍的梅妃,性情像梅花那样孤洁清高,又白又瘦,可是胆子小,脾气软,被妾欺负的眼泪汪汪,恨不能写《长门赋》。妾向宫里老宫人打听了,都说没这么个人!既然没有,凭什么妾得白背这个骂名儿?兴庆宫里没有,是不是大明宫里有?或是在洛阳的上阳宫里藏着?你说,到底有没有?!”

李隆基诅咒发誓。

“没有便是没有!哪个宫里都没有!百姓捡个芝麻大的事儿呛呛好几个月,怎么就叫你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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