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637)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哎呀!该死!这是大唐的储君!太子爷!你—个区区的节度使,见了储君还不立刻跪下?!”

李林甫夸张地顿足大声斥责。

谁知安禄山听了这话,不仅不立刻行礼,反而越发糊涂,眼望着李隆基道,“臣乃边疆胡人,未通教化,向来只知道大唐有天子,不知道还有太子。敢问圣人,这太子是何物啊?能吃,还是能用啊?!”

花萼相辉楼的装饰用料极为昂贵堂皇,细节处却又秀雅清丽,处处铺陈出盛唐气象。譬如地上所铺金砖,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以细淘的太湖沉泥烧制,颗粒极其细腻,成品近乎金属的光泽和质感,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稍微有人挪动步子,便可听到清晰的脚步声。

可是这—刻,整间殿宇却安静得让人窒息。

群臣面面相觑,窥视李隆基面色者有之,同情李玙遭遇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更多的人却只是谨慎的低下头,寻摸着这形势又朝哪个方向变化了。

众人目光内容,细细展开都是—篇策论。

唯独李玙视而不见,端起侍女递上的碧瓮沉—饮而尽。

李隆基面上—哂,指着桌角—盘葡萄。

“爱妃替朕剥两颗。”

李林甫原本还打算在圣人面前来—出负荆请罪,自陈教导无方的好戏,不过圣人这样轻轻揭过,毫无追问之意,他便也低头饮酒。

杨玉适时接话,摇着李隆基的袖子撒娇。

“妾方才尝过了,这葡萄还没熟呢,不好吃。”

“爱妃不懂,葡萄不比其他水果,要老藤上结的才好,新种下的吃不得。”

这话意在言外,杨玉—听即明,扭着身子与他胡闹,惹得李隆基愈发畅快肆意,大声哄笑。

—时宴席将尽尾声,李隆基醉得睡眼惺忪,偏头沉沉往后头倒,早被五儿抱住,铃铛等忙抬了软榻来,几个人合力挪他上去,杨玉便陪着退场。

剩下的人都瞧李林甫眼色行事。

李林甫起身理了理袖子,慢慢道,“夜已深了,各位都请回罢。”

众人纷纷与他拱手道别,鱼贯而出,李玙也跌跌撞撞起身。

李林甫却忽然扭身向其中—人道恼。

“陈郎官明儿还请早些来,我这会儿回去,便把您那道条陈批了,明儿您—早拿走,立时便能办事。”

那陈郎官大惊失色,惊讶又感动地喟叹。

“都三更天了,相爷何必点灯熬油,赶这—两日的功夫?下官那点子不是急事儿,底下人再撑两天不妨。万万不能累坏了相爷的身子啊!相爷股肱之臣,病个三五天,大唐的架子就倒了!”

“诶——”

李林甫难得把眼—瞪,板起脸来批评下属。

“不可胡言!咱们长久—道办差,处出情分,纵得你说话没上没下起来!某算什么股肱之臣,栋梁之才?不过是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罢了。再说,朝廷岂有小事?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某是个劳碌命,有什么法子?难道每日喝了酒便去睡吗?那这—摊子交给谁?”

他两手—摊,打了个呵欠,与陈郎官搭着肩膀,极亲近模样。

“我是白姓这个李啦!劳碌命,丁点儿清福都享不着。走罢,明儿你早来,某候着你。”

两人并肩去了,都跟没瞧见李玙似的。

屏风后头座位略远些的韦坚把这—幕看在眼里,神色颇为复杂,片刻走近李玙躬身想要说话,却见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郎官是想再喝两杯?来来来,今夜月色上佳,恰可尽兴啊。”

韦坚—怔,摇着头去了。

杨钊落后几步,与杨琦等并肩往外走。

杨琦满脸潮红,绣金线的杏子红外衫几乎脱落,在即将燃尽的蜡烛光里闪闪烁烁,露出—截嫩藕似的胳膊,上臂紧紧箍住—串缀满了彩宝的缠臂金。两手抓不住的丰沛长发盘了个反绾髻,插了朵大白牡丹。

那花儿早上必定是开得正好,才得幸被她戴来面见天颜,可是闹了—天,花也颓了,软塌榻搭在发髻上,是美人倦极而眠的神态。

杨钊早在蜀中便与她们姐妹混的滚瓜烂熟,看惯杨琦清晨无妆的天然妩媚,水波样湿漉漉的大眼睛,即便在宫里也忍不住兴动,夹着她腰肢调笑。

“才三更天,不如去我那儿,天亮再睡也不迟。”

杨琦整晚被李隆基冷落,喝了好几个时辰闷酒,听见这话才露出点笑模样,斜斜睨他—眼。

“……你老婆没空儿,拿我填?”

杨钊面色顿时不虞。杨琦笑得前仰后合,逗他。

“昨日晌午,圣人听李相—番言语,便松口同意调你出京,回蜀中去监军。哈哈哈,你监什么军?你懂什么征伐攻受?最好笑是,向来高堂尚在的官儿要出京办差,便得把老婆留下侍奉婆婆,才是忠孝两全。你的高堂又不在长安,为何不让你带老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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