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666)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杜若哑然。

这就是李玙的风格, 一个人管一滩, 猜到什么也勾兑不出,只有他知道全局。

舱门被人从里头踢开,铃兰拽起杜若。

子佩头发散乱, 披帛没了,精雕细琢的贵妇一塌糊涂, 可她全不在意,潇洒的拍拍裙上尘土,向杜若道。

“那丫头我捆了, 算裴家买下的,你替我打点妓房,把她装在箱子里带走。”

“好。”

杜若的面孔在强光下雪一样白。

子佩强自笑笑,有意表现得没什么大不了。

“逃奴果然不是好东西,等我招呼够了,就送她去下头服侍太子妃。”

杜若想从她神色里看出蛛丝马迹,可是日头飞快的窜进云里,光线黯淡下来,子佩脸上只留下一层乌压压的阴影。

“……非得杀了?”

“不忠不义的狗奴,杀她只当我为阿瑛尽一份心。”

杜若掸裙边的手顿了顿,解开披帛搭在子佩光秃秃的肩膀上,“回家吧,三郎该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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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深秋天黑得早,子佩坐太子府的辛夷车回家,左领右舍远远看见就回避。

门子面上甚是有光,捧上脚凳赔笑。

“大娘子路上辛苦!良娣又送什么好东西?车辙子压这么深?”

屋檐下站了一排鸟吱吱喳喳,等了半天,没听见吩咐,他惴惴抬起头。

子佩沉着脸。

“你叫几个人把箱子抬进去,搁在我院子后头末尾那间厢房,里外但凡有人知道,或是有人议论,传出什么来,我要你的命。”

门子往后退半步,脸都要僵了。

晚上裴五回来,顾不得换洗,先到正院抱小儿子。

他踏进院门就觉得不对,看了圈。站班的人都没在,正房灯亮着,却没人影投在纱窗上,反倒是尾房影影绰绰有个人。

是个面生的姑娘家,满头乱发,衣裳叫鞭子抽的丝丝缕缕,露出来的皮肤上一道道红痕,双手双脚撑住跪在地上,浑身发颤。

子佩穿了身窄袖窄胯的胡服,领子高高竖着,越发显得脖子颀长,右手手腕上一圈圈绕着银鞭,斜乜眼瞪着她,杀气腾腾,像是在驯马。

裴五唬了一跳,先上来拿鞭子。

“……你这是干什么?仔细伤了手。”

“你别管,这是我杨家的家事。”

子佩一眼横过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气。

裴五是生意人,嘴里从没个不字,顺着她话说。

“哦,那我替你把门儿,免得被不相干的人听了看了去。”

“你也出去。”

子佩指门口。

裴五不动,子佩要破口大骂,又舍不得他憨憨的笑,恼恨得咬牙,裴五耍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要打要骂,为夫都替得你,便是你要问什么机密,你知道的,我与裴家那些做官的都是面子情儿,不当真。我听不见。”

“你傻呀!”

子佩往他眼里瞪,“你知道了就是个死!”

她推裴五的手,裴五很坚持。

“我是杨家的女婿,又不是你姘头,要死要活该我受,白占你许多好处,一分风险不该担么?账不是这么算的。”

春溪听了胃酸冷笑。

“哦哟,良娣口口声声替太子打杀奴婢,奴婢还以为良娣多么坚贞,原来早与旁人成家立室,夫君孩子热炕头,什么好儿没落下!”

子佩两眼一横,没忍住,刷地一鞭子抽过去。

又准又狠,恰抽在春溪左眼皮子上,顿时皮开肉绽,那只圆溜溜的杏眼成了被捣烂的皮蛋,血肉模糊。

是童子功,她祖父在世时逼着练的,七八岁撂下,转学舞蹈,十几年没施展,可是刻在筋脉里的惯性还在。

裴五惊得小小啊了声,再看子佩,那副与他生儿育女的身板标枪一样笔直,面上冷肃的神情俨然是将军纵横疆场的气魄。

夫妻俩都没见过血,面面相觑,看对方,又看春溪捂着眼满地打滚。

到底还是裴五镇定,松了松肩膀,轻声道,“娘子神功,有空教导为夫。”

子佩泄了气,无力地挥手驱赶。

“你在这儿我什么都问不出来,反受她辖制,你去瞧瞧三郎,换了房间我怕他睡不惯。”

到底她还顾念这个家。

裴五心里有了底,温厚的笑,甚至在子佩手腕上捏了把,柔情道,“待会儿我给你捏捏。”

他走了,剩下两个女人对峙。

春溪爬起来,手按住伤口,摆出豁命的架势仰着脖子叫嚣。

“事已至此,良娣要遮掩丑事,只管杀了奴婢。奴婢的身契在宫闱局,名分上是逃奴,人人可杀。或是良娣怕脏了手,只管推给你的好郎君,越发隔一层。”

这是故意拿话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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