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675)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喜欢就上教坊好好学,来日与朕对阵。”

“嗯!”

阿柔娇滴滴的点头,很不服气地掠了眼与圣人比肩端坐,神色平静的杨玉。

到这时候,韦坚才躬身上,指挥内侍们流水样端上几百件纯白骨瓷小碟子,进献到圣人眼前。

巴掌大的三角碟子,搁在楠木雕花的长方托盘里,一碟碟都是诸郡县出产的轻省物件,小如针头线脑,或是水果鱼干,或是笔墨,或是药材,或是米粮,或是珊瑚……

每样只取掌中一点,灵光乍现般一闪而逝。

每走一样,韦坚便以他那沉稳平实得略显干瘪的声音报出产地及名称,听得众人目不暇接,就连对政务毫无兴致的杨玉,也被他的工整严谨撩拨起好奇心,频频发问。

令人惊讶的是,她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题,竟丝毫难不倒成竹在胸的韦坚,只听他娓娓来,就把每样东西种植的难处,或是运输的要点,或是难以想象的妙用,或是在南在北价格的差异,或是域外番邦没见识过的神奇,都描摹的淋漓尽致。

一刻钟还叽叽喳喳的小娘子们简直开了眼,一百多双眼睛注视在韦坚脸上,不止一个人心里想,哎呀,瞧韦郎官闷不吭声、貌不惊人,竟生了一根比相爷还玲珑的舌头,讲这样枯燥的事情都能妙语生花。

一时物资展现完毕,李隆基意犹未尽,先向随侍在侧的杨慎矜笑。

“韦坚的财技不输于卿啊!卿擅核对账目,校正数字,又能分门别类、理顺流程。而韦坚尤其能促进贸易,拓展税源,乃是从根本上充实国库。”

韦坚目前执掌的陕郡太守之职,正是是从杨慎矜手上接任,两人又都是从财税上起家,圣人这样说,仿佛二人差相仿佛,齐头并重,然真正懂得税赋律法之人一听即明,圣人真正褒奖的是韦坚。

杨慎矜讪讪地将手笼进袖子里告罪。

“臣,忝列户部侍郎久矣,不能如韦郎官般从根节上解决问题,实在有愧。”

李隆基笑了声,把他晾在那里,砸着嘴问韦坚。

“啊,这便完了?”

韦坚笑着退步抽身。

“臣是个拨拉算盘珠子的俗人,只会算小账,讲俗事。太子怕臣扰了圣人的雅兴,另令教坊排练了新曲,还请圣人品评。”

李隆基一听,顿时对这盛典的走向十分满意。

“哈哈哈哈,朕原来生养了个这样知情识趣的好儿子!”

“圣人好偏的心!”

一个赳赳的武将冒了句。

他坐在李玙身侧,身材精壮,许是常年带兵的缘故,面上手上的皮肤黝黑,挽起袖子举高酒杯的右手臂上刀疤累累,相貌板正到有些粗狂。

是深陷石堡城泥潭的皇甫惟明。

李林甫想起来,从开元二十八年,盖嘉运丢掉石堡城起,这员猛将就镇守陇右,一而再再而三与吐蕃大军正面对战,杀敌数万的大捷已有过两三轮,可是圣人最想要的石堡城却还是悬在眼前,拿不到手。

这次进京献俘,换做旁人必定战战兢兢,深恐得罪,可是皇甫惟明有底气。

他与王忠嗣一样,长在大明宫里,算是圣人的半个子侄,甚至比李玙这种不招待见的儿子还有脸面,御前奏对总夹着几分恃宠而骄的劲头。

李隆基呵呵笑了声,看皇甫惟明兄弟似的把胳膊搭在李玙背上,很有些替他撑腰的意思。

“朕哪里偏心了?”

“这万县贸易会明明是韦郎官的主意,臣听闻他夙夜辛劳操办,两鬓的头发都累白了,圣人怎么红口白牙就把功劳送给三郎啦?”

皇甫惟明把他戴着生铁扳指的手在案上敲了敲,卖弄着用敌人的弓箭融成铁水重新铸造的战利品。

“臣替韦郎官抱不平!”

李玙闻言,不自在的抖了抖肩膀,甩开那根沉沉的胳膊,周周正正向君父行臣子礼。

“圣人曾金口玉言,说储副之位,止于侍膳问安即可,不交外事,不决内事。儿臣谨遵圣人教诲,闭门读书,未敢交接外臣,于贸易会之事一无所知……实不敢居功。”

李隆基沉吟着不吭声。

李玙抿紧薄唇,带着一股宁折不屈的倔强,“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也是。

李玙何等聪明,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儿子,真想讨他的欢心,早撇下懦弱可欺的幌子,昂扬表现了。就算贸易会真与他无关,反正是韦坚办的,他想揽功,一句话就揽过来了。

时至今日还在满堂重臣面前装得唯唯诺诺,不过是和少年时一般,梗着脖子不肯屈服罢了。

竖子不足为虑。

李隆基倏然冷下脸,“没用的东西!朕竟高看了你,既不是你的主意,你就多向他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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