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95)

作者:青衣呀 阅读记录

那小太监心乱如麻,将眼狠狠一闭,扬手抽打自己的大嘴巴子,噼里啪啦七八个。李玙面上纹丝不动,直待他脸上红肿起来,方掸了掸指头。

“去找崔长史领三十板子,不得出府。”

罚的这样重,杜若嘶了一声,捂住砰砰跳的心口。

三十板子打下来,人不死也要废半条腿。那人却仿佛得着便宜,忽地松了口气,委顿的瘫在地上。

李玙哼了一声,咬着字眼儿吓唬人。

“待打完了,再把今儿你听来的话,一个字别落下,都去给王妃好好学一遍,叫她赏你。”

那人呆了呆,迟疑望向李玙,忽然明白过来,连声道,“不不不,奴婢今日,今日什么都没有听见!”

“罢了,叫你一个字都别落下,太为难你。太夫人废话连篇,晾你也记不住。别的你都只管含糊,只除了什么外祖,生母,阿娘,定要说清楚,懂了吗?”

说话之间,他提着玉笛抬起小太监的下巴,眸色阴冷狠辣,仿似野兽欣赏猎物般慢条斯理。

“若敢藏着半点儿伤不给她看,你且瞧着吧。”

那人抬起脸,面色惨白,脑门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子,颤声恳求。

“殿下!”

“滚。”

那人心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得爬起来去了。

杜若看得胆颤心惊,知道他必然素来心狠手辣,才叫底下人畏惧至此。

可恨今日运歹,出来转一圈,没修成什么福分,反触了霉头。

她不敢再耽搁,忙转出来。日影流转,浅金的春光自枝桠间轻泻如水,投下斑驳的支离破碎,更衬出他身姿昂然英武。

李玙并不看杜若,满以为是郯王府宫女,遂压着心头怒火不耐烦问。

“你都听到了?”

杜若点点头。

“自去你府里长史处领罚吧。”

杜若岂是任人驱使之辈,当下轻轻福了福,细声细气道,“请殿下准臣女今日做个聋子。”

李玙侧过头,这才露出正脸。

原来是个浓眉大眼、方面阔鼻、眼神清亮的英武郎君,望之足有二十五六岁年纪,鬓角眉峰皆利如刀锋,因眼下声气不顺,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杜若从前往来过的异性唯有韦家十七八岁的表兄弟,或是二十啷当岁的柳绩,乍然见到气场雄健摄人的成年男子,顿觉手足无措局促万分,但想到小内侍遭遇,死命压制呼吸表情,不肯露出小家子气。

李玙皱着眉打量她。

短短的粉扑子小脸,眉目宛然,眸间像揉碎了宝石粉闪出盈盈翠色。

胡姬多带天真放肆未经教化之态,她小小年纪,倒是沉稳。

方才殿中安静,隔着新绿窗纱向外看,灿烂春花也似安分素净,他漫不经心,原来错过了好风景。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来选秀?”

杜若垂着眼,毕恭毕敬道,“臣女姓杜,行二,今日确是来应选的。”

“杜娘子。”

他品读着这个姓氏,变脸似的,一扫满面寒霜,嘴角溅起笑意。

“哦。我记得,东宫司议郎之女。”

李玙抚着下巴咂摸片刻,忽问。

“你想不想做皇子妾侍?”

杜若纳罕。

方才他拒绝太夫人,远兜近绕许久才挑明,眼下倒是单刀直入。

她便也直言相告,“想。臣女还想有品级。”

李玙怔了怔。

王洛卿挑来的女孩儿多有因美貌被迫入觐的,从前也出过被皇子挑中了要死要活的闹,反扰了大家雅兴的事,难得这个杜二娘坦坦荡荡,直白不做作,倒有些意趣。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小小年纪,却能公然与陌生男子谈及婚嫁,未免太过于精干老练,面色便冷下来。

“你虽不及那杨玉惊艳,也算一时之选。小十八看不上,兴许大哥、太子,或者八郎看得上呢。也不一定,太子喜欢泼辣凌厉的,大哥喜欢端庄持重的,倒是十六郎,只说要妩媚柔婉,你多半已入了他的眼。”

李玙观察着杜若的反应,娓娓道,“阿璘最会以貌取人,真看上了,在娘娘面前撒个娇,要两三个都行。”

明知道应选就是任人挑拣,顾不得脸面尊贵,可是被当面像条鱼似的品头论足,还是叫人浑身不自在。

李玙挑剔的目光像千万支滚烫的针扎进身体,杜若沉不住气,仰起脸硬梆梆顶了一句。

“也许几位王爷都不中意,臣女落了选,也好自去婚配。”

“本朝不比从前,东宫闲置。你落选,杜郎官怎么办?他可是全指望你呢。”

李玙不紧不慢地分析。

杜若发现他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像弯弯的月牙,不笑也似带笑,偶尔嘴角挑起,笑意扑面而来,既放肆又挑逗,明晃晃的闪花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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