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形一顿，蓦地转过身来，龙袍衣摆在卫简棠面前飞快地转了一圈。

“是当年皇后的那件事吗？”

卫简棠忽然对着他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

“请皇上恕罪，是当年的大内密探失职，竟没能查到当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是惠妃的人。”

这条线藏得太深了，当初真正的凶手居然还活着，卫简棠还记得那个大宫女甚至在宫里待到年满二十五被放出宫嫁人了，皇后甚至还给了不少嫁妆……

“咣”地一声，是皇上的手砸在龙床上的声音，卫简棠急忙抬起头，正欲张口想要让舅舅冷静点，却在看到对方的脸色时又沉默了下去。

他即便尚且不是很懂情爱，这几年也是眼睁睁看着舅舅在皇后面前是如何放低姿态的。若不是当初伤得深，如今又怎么会这般后悔，每每提起皇后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就再不能被原谅。

如今知道当年害皇后那样绝望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好好活着，还在皇帝跟前扮演者温柔贤良的解语花，甚至平时和皇后往来也颇为密切，这是怎样可怕的女人！

卫简棠心下忍不住惊叹，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三皇子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了，这惠妃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不过，再厉害的人物也抵不过绝对的强权。

“这件事不要告诉皇后，就当你什么都没查到。”

卫简棠不知道皇帝是经历了多激烈的挣扎才决定隐瞒这件事，只知道第二天宫里就传出消息惠妃病重需要绝对静养，三皇子被封靖边王发配靖北。

再两日后，京城某处富商的府邸失火，他那位曾做过皇后大宫女的妻子葬身火海。

尽管皇上说了不要告诉皇后，但这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也太蹊跷，就算皇后有心不去多想，却也瞒不过白玉洁。

因为牵扯到的人太让她震惊，她原是打算直接去御书房找皇上质问的，结果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被正等待门外的人叫住了。

“白玉洁。”

胆敢在皇宫这么叫她的人不多，白玉洁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对面风尘仆仆的男子。他的容貌乍一看有些似曾相识，但她仔细看来却发现是不认识的人，不免疑惑。

“阁下是……”

“你没认出我，我却一下就能认出你。”

对面的男人……其实也不过是和白玉洁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一张本是清秀的脸上因为常年生活在艰难的地方而略显风霜，他很高也很瘦，乍一看就像是个久病刚好的人，面上带着笑，但明显笑意没达眼底。

白玉洁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却也着实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对方也沉默着一径任她疑惑，似乎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她想起来，最后还是从御书房匆匆走出来的王福海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大皇子，皇上召见。”

大皇子？

白玉洁蓦地瞪大眼，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倒让她有意无意地忘记了大皇子回京城的消息，她这才想起谁跟她说过大皇子也想求娶她……什么鬼！

白玉洁和大皇子的恩怨由来已久。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皇后不能生育是被余贵妃害的，白玉洁自然也是这样深信的，即便大皇子其实是无辜的，但那个时候的她还小，还不能明辨这些是非。因此向来爱打抱不平的她却总对大皇子被欺负的情形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候还会带头欺负他。

小时候的大皇子是个很孤僻的孩子。

当然，任谁在那种被所有人敌视的情况下长大都不会有好脾气，但大皇子却很能忍，不管面对谁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白玉洁一度以为他是被欺负傻了，直到十岁那年她无意中看到大皇子面无表情地把一个经常欺负他的小太监一刀捅死，然后丢下了井。

她吓了一跳，凤楷卓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她也在，甚至心情很好似的朝她笑了笑。

那天之后她受到了不小惊吓，却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看到了什么，也不知后来皇帝是不是知道了大皇子的真性子，就直接把才十岁的他送去封地了，她也再没见过大皇子。

如今，那张她险些认不出的脸上却又露出了和当初如出一辙的笑容，白玉洁脚下不自觉退了步，一时竟忘记做出反应。

“郡主，皇上说待会儿会去坤宁宫，您有事可以在那里等等。”

王福海不知大皇子和白玉洁之间有什么事，只尽职地将皇帝的意思传出来，白玉洁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点头，然后略有些仓促地转身走了。

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王福海忍不住疑惑地多看了两眼。

当天午后，栖霞长公主府难得有客登门，卫简棠带着一身药味慢条斯理地出现在会客厅，一袭黑衣的凤楷卓已经洗去一路风尘，坐在那里优雅地喝着茶，无声地彰显出皇子的从容与贵气，卫简棠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缓缓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