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您。”林瑞天上前将顾烨扶靠在沉压的枕头处。

“一年不见，眼色长进不少。”他的语气不是完全的夸，也不是完全的骂，“发展到哪一步了？”

听到这里，姜情才恢复平常父母前的獠牙姿态，她过去将高度调整合适，催促着：“刚刚醒来，就好好休息。”

彼时，两位医生已经来到了病房，查看顾烨的各项水平，大家的脸上都流露着喜悦的神情，而姜情早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会这么欣喜。

“明天可以出院吗？”顾烨问道。

姜情急忙劝解：“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这残枝败叶再怎么被践踏，也残不到哪里了，有些事情不能再让我的女儿一个人面对。”他安抚道，又看向林瑞天，“特别是你。”

“好。”林瑞天握住姜情的手。

苍老的白发又增添了几根，不经意间闪着的熠光仿佛是眼睛里的。

顾烨最终拗不过女儿，在医院里休养了两个星期，姜情才同意他出院。

苏璇搬离顾宅后，原来她的佣人也走了，冷清了不少，花草树木也来不及周密的打理。如果人待的地方大的话，地上尘垢的落黄会透着醒目的孤独，风一吹就失去了方向。

姜情跟随顾烨来到书房，她看到茶几上还没有撤下的那罐茶叶，趁顾烨不注意顺到了手里，漫不经心地解释：“过期了，我扔掉了。”

“那罐是好的，留着。”顾烨淡淡说道。

姜情转动手中的茶罐，她的脑海里似乎想起苏璇下毒的做法，夷由片刻，敦实地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承认错误。”姜情看到顾烨正在擦拭落灰的书籍，坦白吐露，“你喜欢喝茶，所以她固定会往你的茶里加慢性毒，你出车祸和这个毒有一定的原因，第一次车祸后你的身体本来就承受不住，她仍然不甘心，她想要的或许是你永远不要醒来。”

顾烨感慨，不自觉自嘲：“我就说那半年怎么总会有行将就木的感觉，原来是这个原因。”

姜情：“父亲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

顾烨停止手中的动作，姜情脸上的庄重和严肃在他的眼里，和小时候沉不住气说实话后讨要奖赏的俏皮没有二差。

“不在聪明。”顾烨慈祥地凝望着站在空旷处的姜情，刹那觉得自己像个局促可怜的小丑，守不住女儿面前的尊严，“她确实对我非常怨恨，这都是陈年旧事，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总都知道了吧。”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姜情说道。

“好。”顾烨沉默不语。

“沈思明？”他三个字的语间隔得极远，是提起曾经坚信不会再提的一种平静蓦然。

“嗯。”姜情应道。

“我虽然老了，但也不能失去当年的气魄。鬼门关走了一遭，仍半个人踏进了棺材里，要有什么好提的，该提的就得让自己骄傲骄傲。当年爸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剧，你妈那风风火火的性格对我穷追不舍，我敢不答应吗？”顾烨笑道。

姜情摇摇头唏嘘感慨：“我妈真让人羡慕，但凡提到她的每个人，眼里的光都能闪到我。”

“所以沈思明怎么样？”顾烨转折。

姜情白了父亲一眼，极小声嘀咕：“关我p事。”

姜情高挑，也没有窜过顾烨，这算是他唯一的优点，庆幸仍有父亲的安全感。若是老躯不偷懒撑撑直，也能有昔日的伟岸，把保护的人圈在臂膀里。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她透过姜情的眼神看到了她的心境的改变，人皆道跃进成熟的过程漫长、痛苦、撕裂、游离，可女儿眼光里的悲悯情怀终于不在闪着泪光，仿佛拥有一处隐秘的圣地作为信仰。

成熟是一个中心词，当骄傲的羽翼化成被吞噬的血痕，里面还藏着未愈合的残垣断壁，便行一条不再愈合的逆径，搏动下骨生的獠牙渐渐伸展出来，隐身在风雨织成的衣襟里。

☆、亲爱的梦中婚礼

姜情推着轮椅上的顾烨在花园里漫步。旧花丛适应在这里生长，前几个星期添了一些新的品种，簇拥在花坛里的群类长势很旺盛，几株相间在矮花丛里的艳卉细茎曲弯，仿佛被触手托着。

“这是你干的？”顾烨指着那片花丛，他的声音在调养中慢慢轻松，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以前他是不会允许花丛坎坷不平，这对园艺师的技术要求非常高。但是这几朵异类异常显眼，也只有姜情敢这么做了。

“这花长得很好看，我买了很多，那里种不下了，我就插在这里了。”姜情随口解释道，随即放眼望去，确实窜得有点格格不入，“回头我把它们单独种走吧，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