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为我点朱砂(50)

作者:四月与你 阅读记录

慕卿的视线从那个嵌马的小太监背影上滑过,落回在扶欢身上,他的殿下今日穿着骑装,明丽朝气。其实他在校场外停了许久,在她低头不知和马儿说什么的时候起,他就在了。

她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大宣如今唯一的帝姬,生来就是夺人眼光的存在,有时候便连靠近她,都是一种奢望。慕卿已经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了,但离她很近的人还有许多,她的皇兄母后,还有她贴身伺候的人,都能得公主亲眼。

就连御马监的小太监,也争着为她做下马石。

慕卿抚着袖上的海水纹,平静地想,他或许应该一刀将那个小太监的背削下来,好叫扶欢不能踩上去。他怎么能够做扶欢的下马石呢,太监是最下贱最肮脏的东西。

他也是。

现在扶欢含着笑,温声叫他厂臣。

“厂臣是要去皇兄那吗?”扶欢说,看慕卿刚刚的方向,是去往体和殿,皇上理政的地方。

慕卿道:“春猎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臣来向皇上回禀。”

“以往围猎是提早两三个月准备起来的,人马物资,样样不能缺了。”扶欢说,“现在时间缩短了许多,厂臣受累了。”

他合手,道都是为臣的本分。

这样两三句后,话似乎便聊尽了,在宫里仿佛永远都这样,人与人的地位都是不平等,不能亲密地说体己话。她与慕卿更是如此了,永远都是殿下与掌印的距离,永远都只能说着与谁都能说的场面话。

扶欢忽然生出一点冲动来。

她叫他:“慕卿。”

慕卿朝她侧头,丹凤眼婉转,扶欢就将此当做多情的错觉。

“慕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名字取得真好。”扶欢嘴角漾出笑,声线轻柔了不少,又叫了一声。

“慕卿慕卿,即便是气极了喊你的名字,也像是亲昵地呼唤。”

卿字有许多中含义,而其中一种的含义,是夫妻之间亲昵的称呼。

这大约是扶欢生平说得最出格的一句话了,她将无人知晓的心思,悄悄藏在这两个字里。谁也不会知晓,慕卿也不会知晓,只有她知道。

慕卿大概认为她在拿他的名字说笑,笼着双袖,只清清静静地道了一句:“公主谬赞。”

他是个温柔的人,即便认为她在说笑他的名字,也没有生气。

“我是说真的。”扶欢很轻很轻地说,对自己说。

后来,她收回声,转而问起了这场春猎。

“厂臣会随驾吗?”

“若是随驾的话,厂臣能否帮我猎一只小狐狸。去岁我央皇兄帮我猎一只小狐狸,可皇兄忘了。”扶欢想起这事,眉眼显得落落。去岁围猎,皇帝忘记曾答应皇妹要为她猎一只狐狸,即便后来又补上许多狐狸,皮毛或白如雪,或红似火,但都不是扶欢想要的。

她将那些全都退回去了。

可慕卿不一样,他仔细地问,是要多大的狐狸,毛色要如何,脾性要如何,一字一句,一递一声,问得翔实,仿佛要猎一只完全合乎的狐狸来。但是就算是去市面上挑选,也未必能挑中一只照着自己喜好来长的狐狸来。

于是扶欢摇头道:“厂臣猎过来的我都欢喜,若不是知道我自己的斤两,我也想自个儿去猎。”

说了这么会话,已经过了许久,扶欢也不敢留慕卿太久,便道:“厂臣不必陪我了,耽误厂臣回禀要务,皇兄定会怪罪我。”

慕卿颔首,没有长留,只是离去前似乎想起一事,复又转身对扶欢道:“前几日得了几个做工精巧的风筝,有一只状似金鱼,活灵活现,臣觉得殿下应该会喜欢。”

金鱼?扶欢想起那支步摇,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又想起来,今日因为要骑马,并没有梳髻,头上一应珠钗全无,自然也没有戴那支步摇。只是那日赏花宴上的话,他能记到现在。扶欢觉得欢喜。

“多谢厂臣。”扶欢的眼似月牙,“若是厂臣得空,我可以教厂臣放纸鸢,这个我很擅长。”

她仰头看看晴朗的日光:“这种时候,最适合放纸鸢了。”

慕卿莞尔,不置可否。

他今日是月白的曳撒,头戴八梁冠,离去时,背影也是清俊挺拔的,芝兰玉树,一定可以形容慕卿。这样子的一个人,时时刻刻将你的话放在心上,知晓你的喜好如同自己的喜好。

扶欢想,要是他能喜欢自己,该多好。

但大约是不会的,她将目光收回来,欢喜过后还有一点酸涩,她上元节送他的簪子,从未见慕卿戴过。

如果问慕卿为何不戴,扶欢也能猜出他的说法,殿下赏赐之物,被珍重保管起来,以防有失。他总会回答得这样得体,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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