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25)

薛长兴听了这话,迅速爬起身,他张了张口,想对青唯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论说什么分量都太轻了,最后只道:“多谢。”

青唯看他一眼,没应声。

薛长兴已然暴露踪迹,哪怕出了城,也并不好逃。她本来联系了曹昆德,请他事先派人接应,眼下情况突变,只能试试曹昆德早前教她的应急法子了。

她步至院中,下唇抵住双指,急吹三声鸟哨。

不一会儿,只见一只羽泛黑纹的隼在半空盘桓而落,歇在青唯抬起的手臂。

青唯把事先备好的纸条塞进它脚边绑着的小竹筒里,一胎胳膊:“快去吧。”

隼遁入夜空,很快不见了。

青唯指了指院门,对薛长兴道:“走这边。”

玄鹰司一直派人紧盯着她,今晚风声鹤唳,荒院暗巷这一处,不知加派了多少人手,相比之下,玄鹰司为防惊动高家,在前门四周布下的人手却要少许多。

两人一路避开府中仆从,穿过回廊,到了青唯住的小院,青唯对薛长兴道:“你且等等。”

她回到房中,褪下今晚穿的裙装,很快换上一身夜行衣,罩上斗篷,正准备推门离开,低目一看,忽然愣住了——

门下悉心铺着的一层烟灰早已散得到处都是。

她从来小心谨慎,每回出门,为防有人在她离开后,窥探她的行踪,必要在门前铺下烟灰。

也就是说,今晚她不在,有人来房中找过她?

此事可大可小,因为寻她的人,可能是丫鬟、嬷嬷,发现她不在,也就离开了;又或者,此人没那么简单,听见过外头的风声,联想她几日来的行踪,怀疑她是劫匪,甚至一点一点,牵出她的真正身份。

青唯从屋里出来,眉间仍是紧蹙着的。

薛长兴见她这副样子,不由问:“出什么事了?”

青唯一摇头。

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先送薛长兴出城。

“我们走。”

第10章

青唯事先备了马,到了藏马之地,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取了马便往城外疾奔。

薛长兴踪迹曝露,玄鹰司已有了警觉,虽然暂且瞒过了城门守卫,路上马蹄印在,玄鹰司很快就会循到他们的踪迹。

出城只是第一步,想要彻底甩开玄鹰司,必须逃离京城地界。

眼下拼的就是一个快——快一步出城,快一步避开追踪,快一步到达接头地点。

两人亟亟打马,因为时间紧迫,甚至不能避走山野,只能沿官道赶路。

跟曹昆德约定的地方原本在京郊吉蒲镇,然而形势突变,只好临时改换行程,隼送信去了八十里外的昌化,曹昆德在那里另行安排了人手。

昌化县在宁州地界,两人连赶近三个时辰路,等看到宁州府的界碑,天际已浮白了。

宁州山多,此处尚是荒郊,展眼而望,只见群山纵横,满目苍翠。

官道蜿蜒绕山延展,如果走大路,到昌化还要大半日,好在山间有条捷径,青唯到了这里,立刻驱马往山上走。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半山腰的岔路口,青唯“吁”一声勒停了马。

她抬起马鞭指向前方,对薛长兴道:“过了这段山路,应该能看见一个茶水棚子,接应你的人就等在棚子里,到时候他们会掩护你离开。”

她说完,双腿一夹马肚,正准备继续赶路,身后薛长兴忽然唤住她:

“小丫头,雇你救我的人,是曹昆德吧。”

“宫里有人养隼,专门用来传信。当年洗襟台出事,我逃离追捕,撞见过一个小内侍,他见了我,用三声鸟哨唤隼。不过隼这种鸟,必然不是一个寻常内侍养得起的,仔细想想,只能是曹昆德这种大珰了。”

薛长兴说着,问:“你这些年,为曹昆德办事?”

青唯勒转马头,看向薛长兴。

山中晨风渐劲,长风拂过,掀落青唯的兜帽。

她的神情十分平静,目光几无波澜。如果能略去她眼上的大片斑纹,她的五官其实长得很好,那是一种得天独厚的秀丽干净,仿佛丹青名家描像,增一笔嫌多,减一笔嫌少。

薛长兴忽地笑了:“罢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温阡之女,岳氏后人,怎么可能任一个阉党摆布?定是他有恩于你,或是拿着什么重要的消息与你做了笔买卖吧?”

薛长兴问:“你在找岳鱼七?”

其实早在她用出软玉剑的一刻,薛长兴就该认出她了。

他是长渡河一役的将士,而当年战死在长渡河的将军岳翀,正是青唯的外公,岳鱼七的养父。

青唯默了半晌,“嗯”了一声。

薛长兴道:“当年岳鱼七被朝廷缉捕后,再没了消息,此前我试着也找过他,可惜无果。”他环目而望,笑了笑,说,“我这几年南来北往,一直在想法子上京。别的不提,便说京周这几个山头,每一个我都来过,地势也摸遍了。要是有一天,我把该办的事办完了,流落这山野里,能当个土霸王。”

沉筱之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