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253)

她说着,怔怔地道:“绸绸不是老爷杀的,那是谁杀的?”

谢容与问:“当日从你家中带走绸绸的是谁?”

“是衙门的李捕头。”李氏说着,立刻解释,“王爷,民妇当真没有骗您,绸绸被李捕头接走的时候,家中小儿幼女皆在一旁,民妇还让她们引以为戒,小儿不会打诳语,王爷差人过去一问便知。”

谢容与看祁铭一眼,祁铭点点头,亲自去问过了。

谢容与道:“这么说,绸绸近年来手脚一直不干净,你念及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对她多有包容,一直到一个月前,孙谊年忽然让你离开上溪,你担心自己走了以后,家中无人约束丫鬟绸绸,是以你希望孙谊年把她带去衙门,对她小惩大诫。但是孙谊年不肯,他与你大闹一场,尔后去了余氏庄上。你在家中等了几日,一日清晨,衙门的李捕头忽然找上门来,说孙县令愿意处置绸绸了,要把她带走,对吗?”

李氏讷讷地颔首:“对……”

谢容与再问余菡:“孙谊年在你庄上的那几日,与你说的是,李氏想处置绸绸,可他不想害人性命?”

“是。”

“他可说了是李氏想要杀害绸绸?”

“这个……倒是不曾。”

“那么孙谊年真正的说法,会不会是,因为李氏想要把绸绸送去衙门,所以绸绸有可能会死?”

余菡愣了愣,蓦地忆起了孙谊年彼时绝望的眼神,那眼神她后来也看过一次,是他说再也不希望有人因为竹固山没命了。

余菡刚要开口,谢容与已经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答案,转而问李氏,“想把绸绸送去衙门,让孙谊年吓唬她这事,你跟多少人提过?”

“回王爷,除了老爷,民妇没跟什么人提过。”李氏蹙眉回想,“不过、不过有一回,民妇恼老爷一直不应此事,去衙门找过他,逼他把绸绸带来衙门,当时有几个人在老爷身边,应该将此事听去了。”

“这几个人中,有没有李捕头。”

李氏竭力回忆了一会儿,忽道:“有,有的。”

“也就是说,李捕头知道你想处置绸绸这事?”谢容与一顿,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日真正想从你家中带走丫鬟绸绸的,不是孙谊年,更与怪力乱神无关,正是这个李捕头,而后来杀害绸绸的,也是李捕头。”

李氏道:“……有是有,可是,为什么……”

“是啊,虞侯,为什么?”一旁的章禄之听谢容与审讯,前面的尚且跟得上思路,到了这里,不由一头雾水。

谢容与环目看了眼众人,见玄鹰卫中除了卫玦均目露困惑,说道:“我且问你们,上溪是因何封山的?”

“这……自然是因为‘鬼杀人’的事件。”

且鬼杀人事件中,死的正是绸绸。

“那么这个因‘鬼’而死的人,可以是别人吗?”

卫玦道:“不能。”

“为何?”

“既然封山,那么这个因‘鬼’而死的人,绝不能是寻常人,起码引起的波澜足够大才行。绸绸是县令府上的人,在上溪这样一个山城中,最尊贵的地方就是县令大人自己的府邸,只有县令府上的人死在县衙附近,这场‘鬼杀人’事件才足以引起震动,以至于县衙颁下封山之令时,任何人都不会起疑,此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只有绸绸死,才不会引人怀疑,让人真正相信是鬼杀的。”

卫玦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如何相信一个人是鬼杀的?一则,死相够惨,二则,死因莫名,但这第一二点都是人为可控的,最关键的是第三点,她死后,不会有人质疑,不会有人鸣冤,所有相关的人都会闭上嘴,所有相关人都宁肯她是鬼杀的,不会多过问这个案子半句。

“与绸绸相关的人都有谁?第一,李氏,李氏自然不会过问,因为她以为是绸绸是孙谊年命人杀害的;第二,余氏,余氏不算相关人,她只是知情人,但李氏是她的主母,正如她自己所言,她纵然心中有所怀疑,仍是帮李氏隐下了此事;第三,孙谊年,孙谊年为何不会多过问?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绸绸会死,他甚至知道有人想利用绸绸,这个最佳人选,做一起‘鬼杀人’的案子,封禁上溪整座城,所以当李氏想把绸绸送去衙门时,他极力反对,因为他知道,绸绸可能会因此丧命,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去余氏庄上,说出了‘李氏想处置绸绸,但他不想害人性命’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卫玦说到这里,沉了一口气,“孙谊年既知道绸绸会死,为何敢怒不敢言?”

“因为上溪县衙,早就不是他做得了主的了。”这时,青唯道,“而那个真正能做主的人,便是决意下封山之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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