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303)

州衙的官员似乎没想到曲茂今日会来,一名吏胥上前来道,“曲校尉怎么这时过来了?真是不巧,眼下齐大人与宋大人都不在。”

那陵川州尹齐文柏是个格外勤勉的大员,通常是不到天黑绝不离开衙署的,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眼下霞光刚至,他居然不在。

吏胥似乎看出了曲茂疑虑,解释道:“齐大人与宋大人去了留章街,那边似乎闹了一桩假画案子,人赃并获。”

曲茂“哦”一声,倒是一旁的尤绍多留个心眼,问道:“既然出了案子,为何不将证人与嫌犯押解到衙门,反倒要劳动二位大人亲自跑一趟呢?”

吏胥此前碍于曲茂和谢容与的关系,没有详说,眼下听他们这么问了,只好道,“这案子是由玄鹰司破获的,听说昭王殿下刚巧也在留章街。”

曲茂听说谢容与也在留章街,、只道是出了案子也好,他近日无聊得紧,正愁没乐子寻呢,懵懵懂懂地回到马车,吩咐,“去凑凑热闹。”

留章街并没有想象中的繁乱,凑热闹的百姓都被官差拦在外围,根本瞧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往里走,只见一间叫作“点墨斋”的铺子前立了数名玄鹰卫,除了齐州尹与宋长吏,尹弛与尹婉居然也是在的。

顺安阁的郑掌柜是一刻前被请来的,此刻他手中拿着一副画作,正在仔细验看。片刻他将画作收起,呈递给谢容与,“回官爷,这副画作的确是东斋先生《西山栖霞留景》的仿作不假,仿画人画技高超,然形似神不似,只要认真查验,不难辨出真伪。”

谢容与点点头,将画作接过。

点墨斋的马掌柜的双膝一软,当即跪在地上,“官爷,求官爷明查,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说来他也真是倒霉透顶,昨日他接到一笔买卖,卖画人自称手上东斋先生的真迹《西山栖霞留景》,想请他估个价。点墨斋的马掌柜不比顺安阁的郑掌柜眼光毒,并不能一眼辨出画作真伪,又不想错过这笔买卖——几日前诗画会上,一副仿四景图卖出了怎样的高价,留章街一带传得沸沸扬扬。马掌柜于是请卖画人暂将画作留下,待他请人来验看后,再估价不迟,没想到验画的人还没来,买家就来了。买家称是肯舍千金买东斋先生的画作,别的一概不要,马掌柜一时鬼迷了心窍,一咬牙,把《西山栖霞留景》卖给了买家。谁知这才过了一日,买家就退画了,称是自己买的赝品,非但要马掌柜退还银子,还要把他告到官府。

其时恰好谢容与也在留章街,听闻此事,命玄鹰卫将点墨斋围起来,又派人去州衙请来齐宋二人,尹婉与尹弛二人也是被玄鹰卫一并请来的。

马掌柜声泪俱下,“那卖画的自称漱石,把画留在这里,再也没来过,想来是听到风声,早也逃之夭夭了,官爷若不信,可查小铺的账簿。”

谢容与听了这话,却是不答,只问一旁的郑掌柜,“几年前,一名名叫漱石的画师也曾到贵阁寄卖过画作,可有此事?”

这事谢容与才跟顺安阁打听过,郑掌柜印象深得很,连忙点头,“有、有。”说着唤来身边跟着的伙计,回楼阁取来当年账簿。

谢容与比对过账簿,又道,“宋长吏,岑雪明失踪前,所收藏的漱石画作仿的也是东斋画风,此事你可记得?”

当日去岑雪明故居验看画作,正是由宋长吏陪同,宋长吏看了齐州尹一眼,只好应道,“回殿下,下官记得。”

谢容与听了这话,再不多言,只对卫玦道:“拿人吧。”

卫玦拱手称是,两名玄鹰卫应声而出,到了尹弛身边,当即就把他扣押在地。

尹弛似乎根本不解自己为何会被请来,眼下忽然被人扣押,更是莫名,他看着谢容与,“王爷您……您这是何意?”

卫玦道:“玄鹰司已有证据,尹二少爷正是几年前出售东斋仿画的画师漱石。证据为何玄鹰司不便在此透露,不过眼下您既然以赝品牟利,只能请尹二少爷跟我们走一趟了。”

尹弛听了这话,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说:“那王爷真是误会了,月章学画时,仿的不是东斋画风,月章的开蒙恩师沈先生说过,东斋画风莫测,非天生丹青大材难于精深,月章画风踏实,学的乃水松、停梅居士等人,这个王爷只要看过月章的画,一眼便知。”

卫玦道:“这些话,只能留待尹二少爷跟我们回衙门,亲自跟证人证词对峙过后再说了。”他顿了顿,“毕竟尹二少爷曾经以漱石之名出售画作,玄鹰司是亲自跟人证实过的。”

尹弛似乎十分信任谢容与,听了这话,点点头:“也好,那月章姑且跟随王爷回衙门,有的误会一人解释不清,若有人对峙,想必不消三言两语就能辩说分明。”他说着,回头见尹婉望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焦急之色,不由安慰道,“你放心,我无事的,你回家与爹娘说一声,就称我有事要去衙门,今日晚些时候回家,让他们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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