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37)

她知道此话必会引起江逐年不满,往回找补,“我功夫虽不高,足以应付寻常家贼,大江南北走得多,出行亦很有经验,可以随护……”

江逐年“嘶”地又抽一口凉气:“打住打住,我问你,子陵娶你,是为了看家护院出入平安吗?”

子陵二字,应该是江辞舟的字。

青唯摇了摇头,闭嘴了。

一旁江辞舟道:“上回路过谷宁酒坊,我让朝天给我买壶酒,他不去,说什么让我把酒戒了。不听话的扈从,带在身边有什么用?还缠着我掏银子给他打了把新刀。她会功夫,我看就很好,以后朝天也不用跟着保护我了,换她。”

“少爷——”江辞舟身边,那名平眉细眼,名唤朝天的扈从错愕道。

江逐年骂道:“都成了亲的人了,你看你说的什么胡话,她不懂规矩,你更不成体统!”

这时,一名厮役进来禀道:

“少爷,马车备好了。”

他们今日还要进宫向太后请安,江逐年看他们一个两个都不顺眼,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却见江辞舟与青唯一前一后走到门口,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步履如风,江辞舟他都骂腻了,今日正好捡个新的:“你看看她,再给她配把刀,出门就是江湖!”

青唯顿了顿,立刻收紧步子,规矩行了几步。

江辞舟吩咐德荣:“听见了么?去把朝天那把新刀拿来,给娘子配上。”

朝天脸色又一变:“少爷?”

-

“江家与太后的关系,说亲也亲,说不亲也确实高攀不上,过世的大娘子是太后的远房表妹,与太后原本走得并不近,只与荣华长公主相熟。这个荣华长公主是谁呢?就是先帝的妹妹,今上的姑姑,小昭王的生母。因着这一层关系,江家才渐渐亲近了太后。”

去宫里的路上,江辞舟嫌细说起来麻烦,把德荣唤进车室,让他与青唯解释江家与宫里的渊源。

德荣说起话来生冷不忌,强在直白易懂。

“五年前,先帝爷不是下旨修筑洗襟台么?太后兴许是觉得少爷久无建树,洗襟台是个机会,就让小昭王带着他去了。后来呢,那台子塌了,少爷受了伤,不是外头传闻的轻伤,你想想,跟少爷一起受伤的小昭王,眼下还躺在宫里命悬一线呢,少爷受的伤挺重的,养了两年才好。太后或许是觉得愧疚,此后愈发关心起少爷,每逢大日子,都要召少爷去宫里一见。”

“说回洗襟台。照道理,太后深宫之人,不能见外臣的,但是洗襟台塌了后,先帝郁郁而终,官家继位时,还很年轻,那阵子朝纲有些乱,是太后辅政,才稳住了朝局。官家孝顺,念太后恩德,默允了与太后有亲缘的外臣后辈,每逢大日子进宫探望太后。”

与太后有亲缘的外臣都有谁呢?除了江家几个小户外,另就是何府了。

当朝中书侍郎何拾青,正是太后的亲弟弟。

而太后的亲侄子何鸿云乃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眼下已官拜工部水部司郎中。

这些青唯都听曹昆德提过。

江辞舟这一路上都不发一语,马车到了朱雀街,他撩开车帘,拿扇子敲了敲朝天的肩膀:“谷宁酒坊到了,给我买壶酒去。”

朝天不去,“老爷说了,让少爷戒酒。”

“你的刀到底要不要了?”

朝天静坐半晌,跳下马车,不一会儿,提了一壶罗浮春回来,他把酒递给江辞舟,神情复杂地叮嘱:“快进宫了,少爷少吃些。”

“你懂什么?”江辞舟拿过酒壶,把盖子撬开,“到宫里了才该吃酒。”

-

马车在紫霄城的西华门停驻,西坤宫的人知道江辞舟今日要带新妇进宫,很早就到宫门里侧来迎了。

闻到江辞舟一身酒气,迎候的公公见怪不怪,只笑说:“江小爷这新禧的劲头可浓着哩!”

西坤宫在四重宫门内,走过去要小半个时辰,正值辰时,太后刚颂完早经,眼下正在苑中的亭子里喂鱼。苑中有湖,湖上曲折栈桥以汉白玉铺就,青唯摘下帷帽,跟着江辞舟走过栈桥,发现亭中除了太后外,还立着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年不及而立,一身浅紫官袍,身形偏瘦,眉眼秾丽,长着一只鹰钩鼻,远望去,竟与太后有些像。

一见江辞舟,他笑道:“姑母,子陵来了。”

在西坤宫里,能喊太后姑母的外臣,大概只有此前德荣提过的何鸿云了。

太后的模样倒是比想象中的年轻些,一对长眉斜飞入鬓,见了江辞舟,目色分外柔和:“适才念昔要走,哀家说,让他等等,子陵该带着新妇来看哀家了,说不得,一说就到了。”她的目光落在青唯脸上,含笑着道,“是个好姑娘。”

沉筱之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