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55)

曹昆德是入内省的都知,跟着皇帝的时候多一些,今日临时调换到西坤宫来当值,为防旁人起疑,路上不宜于青唯交涉太多。

少时,西坤宫到了,曹昆德笑得和气,细沉着嗓子喊:“江家少夫人到了。”

江辞舟正等在苑中栈桥上,一听这话,大步过来,很自然地牵过青唯的手,把她带至太后跟前行礼拜见。

太后今日又在观鲤亭中喂鱼,身边依旧跟着何鸿云,受了青唯的礼,她笑盈盈的,“子陵说你这两日身子不适,一直在家歇着,你可好些了么?”

青唯受宠若惊,福了福身:“回太后的话,妾身没有不适,只是昨夜受了点凉风,眼下已没好多了,多谢太后挂怀。”

昨夜江辞舟吃酒夜归,太后哪有不知道的,青唯这话说出口,多少有点委屈意味,太后心里头明镜似的,转头就责备江辞舟,“你也是,都成了家的人,做事也该顾念着你娘子。”

江辞舟合袖道:“太后垂训,子陵记得了。”

青唯也不知道太后把自己叫进宫做什么,按说昨晚在祝宁庄遭劫是江辞舟一个人的事,太后要关怀,也关怀不到她身上,总不至于要叮嘱她管束江辞舟吧?瞧太后也没这个意思。

青唯得了赐座,在亭中听太后与何鸿云江辞舟说往日闲事,一边在心中暗自琢磨。

他们今日叙话竟叙得久,一直到月上梢头了,才见一名小黄门过来,唤了声:“太后。”

小黄门道:“禀太后,官家称今日要歇在文德殿中。”

文德殿是当朝嘉宁帝的御书房。

太后问:“他可说了原因?”

“官家只称是奏疏太多,要夤夜批复。”

太后道:“知道了,你去吧。”随后悠悠叹了一声。

太后这反应青唯看不明了,何鸿云江辞舟这样常来往宫中的倒是清楚。

今日是九月初一,按例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该去皇后的元德殿歇息。当今嘉宁帝与章皇后乃青梅竹马,长大后成了亲,照理应该姻缘和美,却不知怎么,渐渐疏离成了这样,太后明着暗着撮合了好几回,收效甚微。

不过帝后家事,哪容得上外臣插嘴,何鸿云见太后着恼这事,先一步起身请辞,与江辞舟青唯一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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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西坤宫,何鸿云问江辞舟:“对了,上回子陵说打算另设酒宴,要在我这里借几个唱曲的戏子,不知是哪日要借?”

江辞舟想了想,说:“三日后吧,届时我在东来顺订一席。”

何鸿云道:“好,我回头安排。”

他嘴上说外借“戏子”,实际上借的是“妓子”,碍于青唯在一旁,改了称呼。

青唯听得明白,并不吭声。

是夜时分,甬道里吹来一阵寒风,何鸿云觉得有些冷,这才发现忘了披薄氅,问身旁跟着的扈从刘阊,刘阊道:“出来时就没见四公子手里有氅衣,恐怕是忘在西坤宫了。”

何鸿云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子陵且先行,我还得回去一趟。”

说着,掉头往来路去了。

何鸿云回到了西坤宫,并没有在适才的池苑逗留,而是由一名小黄门引着,入了西坤宫的内殿。

内殿里已焚起小炉子,炉火驱散秋夜的寒意,何鸿云提着袍摆,快步来到翔凤方座榻前,对着太后拜下:“姑母。”

太后手里拿着一副画卷,正在灯下仔细看着,过了会儿,她将画卷搁在一旁,慢条斯理道:“是有点儿像。”

画卷上画着一副秀丽干净的女子容颜,鼻峰高挺,眼梢微翘。

何鸿云道:“这画是依循记忆画出来的,侄儿庄上的嬷嬷说,昨日混入庄里的女贼,要比这画上的还要好看许多。侄儿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求到姑母这里。”

昨天混入庄中的女贼,是跟着莳芳阁的妓子潜进来的,何鸿云让庄上的人核对妓子名录,发现少的正是名字盖了桃花戳的那一个。

这女贼样貌清丽,封翠院几个嬷嬷都对她有印象,是以有了何鸿云手上这副画。

莳芳阁的妓子在护送途中没有出过半点疏漏,也就是说,这女贼只能是从玄鹰司里跟出来的。

如果不是卫玦在铜窖子里关了其他女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昨日玄鹰司府衙,出现过其他女子。

何鸿云随后派人打听,果不其然,今早有人告诉他,江家小爷的新妇昨日曾去玄鹰司送过午膳。

何鸿云想见青唯一面,确定她究竟是不是昨天的女贼,可是一来,他的父亲再三提醒过他,不要招惹江府,他担心自己弄错了,反而唐突了江辞舟;二来,江辞舟的这位新妇患有面疾,总是带着帷帽,如果不是上头的人召见,她不会轻易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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