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7)

晨光初至,只见一人自院中阔步走来,他个头很高,眉眼疏朗,一身墨蓝官袍称得整个人挺拔如松,眼角微垂着,像是时刻都含着笑一般。

罗氏迎上去,瞧见高子瑜眼底的乌青,“是不是一夜没睡?正好,早膳刚撤,惜霜,你让人把早膳重新备了给少爷端来。”

“不必了。”高子瑜径自往正堂里走,“衙门的案子有点棘手,我待会儿还要再过去,芝芸已到了一日了,我回来看看她。”

话说完,他展目一望,崔芝芸正立着厅堂门口,她身披杏白袄衫,眉目更胜往昔娇艳,或许是家中惊变,她脸色苍白,目中还有些许惧意,这副羸弱的模样更加惹人怜惜。

二人自幼就是青梅竹马,两年前,高子瑜高中进士,曾去岳州崔宅小住过一段时日,经久未见,两人间的情意非但不曾褪减,只觉愈浓。

罗氏见高子瑜穿得单薄,想是氅衣没有送到,吩咐下人去取。惜霜上前福了福身:“灶头上还煨着参汤,少爷一夜辛苦,奴婢去取一碗给少爷驱寒。”

她倒也乖觉,取来参汤,并没有亲自盛给高子瑜,反是递给了崔芝芸。

罗氏一边给高子瑜系薄氅一边问:“什么案子这么急,都熬了一宿了还要赶去衙门?”

高子瑜跟着一起整理襟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案子,京郊驿官附近出了杀人命案,我领人去查,查到一半玄鹰司来了人……”

“啪——”

话刚说完,只听一声脆响,崔芝芸没拿稳手中汤碗,落在地上碎了。

她听了高子瑜的话,似乎惧得很,若不是青唯从旁扶了她一把,只怕是站也站不住。

罗氏愣道:“怎么了这是?”稍一顿,自以为想明白因由,回头埋怨高子瑜:“你表妹胆子素来就小,既是杀人的案子,为何当着她详说?”

高子瑜亦自责:“是我疏忽了。芝芸莫怕,那驿馆离京城尚有几里路,京中治安还是无尤的。”

可惜这句劝慰不起丝毫作用。

青唯将崔芝芸扶至堂中的梨花椅上坐下,“敢问少爷,您说的命案附近的驿馆,可是南面官道口的官驿?”

高子瑜颔首:“正是。”

青唯道:“不瞒少爷,我与芝芸也曾在这家官驿歇过脚。”

高子瑜听了这话明白过来,原来芝芸这么害怕,竟是因为去过那驿馆?

不过青唯这一问,倒是提点了他,是了,那个被杀的袁文光,不也是从岳州方向来的么?照这么看,说不定她这两位表妹知道什么线索。

一念及此,他道:“青唯表妹,借一步说话。”

将青唯引到廊庑下,“敢问表妹可认得岳州袁家的袁文光?”

“认得。我与芝芸上京的路上,还曾见过他几回。”青唯担心崔芝芸,被高子瑜唤出来,目光还停留在崔芝芸身上,直到听了这一问,才似反应过来,“怎么,死的人是他?”

“找到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高子瑜没详说,这毕竟是衙门的案子,他不宜透露太多,何况玄鹰司的人称是有嫌犯线索,临时参合进来,他也不知道眼下进展如何了。

“那表妹可知道袁文光可曾与谁结仇,又或是上京的这一路上,惹上过什么麻烦事?”

青唯道:“我对袁文光所知甚少,除了离开岳州城时见过,后来就再没见到了。”

“那芝芸她……可在途中撞见过袁文光?”

“应该不曾。这一路上我与芝芸一直在一起,我不知道的,她必然也……”

“少爷,大娘子,外头来了几位官差,说是、说是要拿藏在咱们府上的杀人嫌犯——”

青唯话未说完,一名厮役匆匆自前院赶来。

罗氏原本要陪着崔芝芸去里屋歇息,闻言惊愕道:“什么嫌犯?此处乃刑部郎中大人的府邸,怎么会有嫌犯?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然而话音落,几名腰别云头刀,身着鹰翔袍的玄鹰卫已然绕过照壁,步入院中。

头前两位罗氏居然还认得,正是昨日刚见过的卫玦与章禄之。

“前夜在京郊偶遇府上两位表姑娘,在下就觉得可疑,循着踪迹去查,发现二位姑娘竟与京郊的一桩命案有关,眼下玄鹰司已取证查明,确定这桩命案系寄住在府上的崔芝芸所为,是故特来传崔芝芸、崔青唯二人到府衙问话。”

这话一出,府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崔芝芸身上。

“不、不是我。”崔芝芸目色惧骇,连连摇头,“我没有杀人……”

“一派胡言!”高子瑜往崔芝芸身前一拦,将她掩在自己身后,“那死者堂堂七尺男儿,芝芸一个弱质女子,如何杀得了他?卫大人称已经取得证据,敢问证据何在?!无凭无据便要到我府上拿人,天底下恐怕没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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