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师看着老教授，陪着笑；

“历练下也好啊，”老教授一边走一边轻轻挥着手给别人打招呼，“但终究是学无止境，你们不要止步不前，国家和人民以后都看你们啊。”老教授比以前爱唠叨了，

“教授，我有几个特例想跟您商讨下，您看您方便不？”顾医师眼看着教授没有去办公区域，担心教授有事情或者要上课或者上手术台，就赶紧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下。

“好啊好啊，咱们回院里说，回院里说，正好大家聚一起探讨下。”教授转过头来仍旧是侧着耳朵，老人斑轻轻绽放在他的鬓角和手面，似乎这才是人世间最美的标志。

“回院里？”顾医师赶紧上前扶着老教授，老教授用拐杖指了指前面的座椅，

“咱们就坐在这里等校车。”

“开车不谈事，谈事不开车。”几乎同时，两人相视一笑，这是以前老教授做的规定，他除了让自己的学生要救治天下苍生，还要求他们要长命百岁。

顾医师让司机直接先去了院里，自己陪着老教授坐在那凳子上等校车。以前，这个新起的校区，路两边都只是手腕粗的枫树和法国梧桐，而今，它们红叶相接，像串串火苗，点燃了冬。不需风来催促，似乎，大气喘上一声，便有叶子应声而落，在肩膀，在手背，在脚边，在包上。红叶黄叶燃烧零落在冬季的枝头点燃，带来一年最静美脱俗的时刻，没有谁会愿意错过这一时刻：季节已经尽力给予了你，勿匆匆而过。

那棵大枫树下，那棵在风中摇曳的火焰下，一位苍苍半顶白发的老人，弓着腰低着头，戴着眼镜看着案例；另一位，白色衬衫加上蓝色线衫厚外套，一脸英气的顾医师，弯着腰低着头，手指点着，与导师诉说沟通着病患情况……学术的研讨就这样进行着，一直到上了校车，顾医师和导师仍旧忘我地沉浸在讨论中，满车的教师，从不会有谁伸头说着吵，反而，这是一种力量，将这辆普通的校车推向了神圣的知识殿堂！

回到院里，老教授照例换上白大褂，左胸口的口袋里别了几只老式的黑水笔，消毒双手，开始工作。他的学生，都会在他的医院进修，他点头可以出去独挡一面了，便可以了。他的名气有多大呢，四海之外，韩国的大师哥，医学世家，仍旧尽心尽力地在教授身边作了六年的助理。

很快，教授的身边便跟着近几年他得意的门生，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求教的，研讨的。顾医师从柜子里也拿出一件白大褂披上，只有这样，再次跟着教授的身后，才不觉得门生，才真正觉得在医学上回到了家。

教授将顾医师带去的资料当作案例放出来，大家一起商讨着，五湖四海的人的见闻交错在一起，便觉得异常也便是正常。探讨，真正打开了顾医师的视野，他早知整容医院的利弊，只有深医术才是康复之道，自己是少了一些积累和临床经验。整容医院让自己盆满钵盈，但却也让自己慢慢偏离了医生这一路般，而此刻，他才恍有所思，大师哥是个聪明的人，他能用六年的时间沉淀自己，开启新路，在整容医院林立的韩国杀出一条康庄大道，凭的是这过硬的医术。而自己一直一来总会有的迷惑，也就从这里开始的，在利益与传承方面，他走了捷径也走了绝路 。

在座的医生，都是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己熟知的，却也只能呆在脑海里的。当初大师哥伸出的橄榄枝，此刻突然觉得别有用心。顾医师回忆着，六年的时间，大师哥从未想着早点回国，要不是大师哥的爷爷病故，他是不会回去了。而且，就算是回去了，也对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顾医师突然警醒了起来，脊背发凉，他突然意会到导师话中有话：

都是他的学生，他会毫不保留地毫无区别地教，这是一个老师的职责，一个医者的良心；

话里后悔把自己放出去，是对自己发展方向的担忧，医学的传承在这里偏离了。

这原来是一场较量，一场来自对手而不是朋友的挑衅。待人从善，有时候这些理论要往后面放一放。原则，一直是顾医师坚守的底线。他以此来做人做事，表面看与师哥之间的关系是合作，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利好之最，没得挑的，他要感谢自己的合作伙伴——大师哥。但另一方面，却自顾地愤恼起来，怨别人还是自己，互相引进的也确是市场需求的，剩下的路只是自己未走好罢了，想到这里，又是要感谢自己的大师哥般。气总会升不起来，在心里憋闷着，他半途将车子拐到一水库边，盘坐在堤坝上，望着水面出神，这水面一会儿便要淹没了自己般，溺水，让自己炫目，迎着夕阳，让自己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