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儿电话小仙，无奈感叹，这就像邮寄了一盆活虾，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僵直死掉，却不见收货人。合同就是这么规定的，那时签订合同，从来不觉得这个条款能卡住整个货款，她们预先假定的到港就提货的思维，在这边似乎是行不通的。

小仙安慰老索，如果需要，她也过去一起协商，毕竟多个人多个主意，老索没吱声，解决问题不是人数的问题，都来等着也没有用。就这样，她只能被动地等枫姐的安排，去拜会大老总，那个在年会上连致辞的时间都没有的大老总。

“想好了吧，我们等下去只能谈以后，目前的事不要谈，过去的也不要谈。这些都是明白人，谈好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枫姐叮嘱着索儿，像是吩咐一般，但索儿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好避讳的，合不合作双方都是对等的，不能合作就算了，大不了赔上钱把东西运回去，折扣退给厂家，想到这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压抑了，以前都净想着发展壮大，一步不能退，现在这么一想，心里反而轻松了。

“嗯，终于见着你了！”还未等索儿跟枫姐反应过来，打招呼，这个中年的大老板就立刻笑语迎人，索儿和枫姐热情地跟大老板打着招呼，她们心里都嘀咕着，大老板所说的“你”到底是谁，如果指的是另外一个人，那很明显就是自己来得多余了。

“外贸的庙还是太小了，舞台也小了，精英纷纷自信出走，独战商场，成就颇丰，我惋惜，但更欣慰，没有什么能比把员工培养成合作伙伴更让人自豪！”大老板中等个头，板寸头精炼，细眼淡眉，高鼻梁，柳叶般的细嘴，瘦削干练，话语看着幽默大气，听着却有三分震惊。索儿与枫姐都是聪明人，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职业的笑。

“你们看，我再挽留一次，为总部招揽人才，不知你们愿不愿意来总部工作，条件可以自己开，不像第一次直接给条件选择，对你们少了尊重。”大老总凌厉地打量着她们，索儿不卑不亢，枫姐圆滑老道，“看来我的条件还是不够诱惑，那就合作吧，努力成为我们合格的贸易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短短的几分钟，像面见皇帝一般诚惶诚恐。索儿仔细思考着每一句话，回想着离职前后的每一天，她从没得到公司的挽留或者升职的消息。她突然停住脚步，盯着枫姐，枫姐只尴尬了一秒，便也明白直接地露出自己的意图：

“对，我当初没有根据大老板的意思挽留你，或者建议你到总部任职。”

“刚刚你还是在利用我？真有意思。”本应该情绪激动的老索，此刻却万分的清醒和理性，“你就像是一只趴在巨轮底下的扇贝，旅行不了的。”

“你说我什么都行，过去的事，我诚心向你道歉。但你也知道，你当时离开的果决，任何挽留你也不会回头的，你适合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能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过去已经过去，我觉得你也没有损失，甚至发展得很好；大老板是看重年轻有为的你，你在公司，我甚至担心自己突然一天就被你取代了，就像突然有一天你回家，发现你的丈夫可以轻而易举地找个女人换掉你，你的孩子可以因为你没经济实力也来轻而易举地换掉你的地位——处处都是岌岌可危，中年女人倒不起，慢不起，善不起……我现在每走一步，都必须稳健，是啊，争这些虚夸的没什么意义，但人到中年，连这些虚夸的盼头都没有，连这点价值都没有，那每天究竟还要喘气有什么意义？！”枫姐拉住索儿的胳膊，将自己这些年羁押的重负全部倾吐出来，眼前的她，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天鹰，空有威赫的名字罢了。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的生活必须要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吗？”

“你不需要指责，我是权衡后做的这些，你的收获远比你的付出。大老板是想见你，挽留你，所以，只要我跟着你今天到场，他必然视我们为一体，给你机会也会给我机会。现在的一切是我欠你的，长远了看，你也不亏。”枫姐说完便匆匆离开，那背影，有中年人的圆滑，也有中年人的沧桑无奈。老索心里一遍恨着又一遍可怜着她。

果然，还未返程，便收到款项。款到账还未捂热，便被年根的公司附带超期的利息金额催走了。索儿疾步地赶向机场，窗外的阳光，仍旧是一个太阳发出的，但隔着温热的玻璃窗，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反而，愈是觉得冰冷。她是个理性的人，总是会抽空冷眼地往后观望自己的步子，果真，她在心里也毫不避讳地承认，是自己反应太浮夸了，过去已经过去，有什么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