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拉著九秋坐下，轻言细语地说：“告诉杜康哥哥，在记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九秋就像一把火，受不得这样一盘温水浇下来。

他的火气就灭了一半，低著头把记川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杜康和韦知白都僵住了脸色。

这就怪不得九秋的反应如此的大，哪家弟弟接受得了反反复复被告知自己的哥哥原来是假的？

杜康拥住他，笑道：“你就爱瞎想，哥哥就是哥哥，别说你出生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我认他作哥哥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要是他跟你一个性子，我跟知白肯定头都大了，别听那沈墨之瞎说，他就是不甘心哥哥选的不是他。”

“那他的专情和可怜能装得出来吗？”

九秋一直藏在心里的是，自从从记川回来，夜梦之中，他总看到沈墨之可怜的样子，接著就听到一把声音在喊他，说什么：“弟弟，救我。”

他压抑著不说，谁又料到沈墨之放过了九扬，却不放过他。

他像是一根绳子中间被绑着的狐狸，一端是九扬抓着，一端是沈墨之抓著。

他们两双角力，他虽拼命往九扬跑去，却又敌不过沈墨之的蛮力。

倘若真相是不堪入目的呢？

想及此，他的头发就变得火红。

他推开杜康，发泄地大喊：“他等了足足一千五百年，那可能是假的吗？都说他记错了，都说他瞎说，杜康哥哥，你能认不出知白哥哥吗？如果他是对的呢？那我的亲哥哥怎么办？我这个哥哥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我爹为我取名知白，是希望我能分清黑白。可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事？”韦知白抱著狂躁的他，轻声说：“就算沈墨之说的都是对的，那代表是你哥哥错了吗？这么多的可能性，为什么要九扬负这个责？”

突然，他余光一瞥，看到九扬正站在不远处，对他点了点头。

“那我该怎么办？”

“小秋，你要记著，那都是他们三人的事而已。”韦知白摸了摸他的头，“无论如何，哥哥永远是哥哥，如果是我，我会宁愿相信这个爱我护我的哥哥。”

九秋抽了抽鼻子说：“我明白了。”

“好了，过去吧，跟你哥哥认个错。”

九秋向韦知白指著方向望去。

下一刻，他变成狐狸，朝九扬扑去。

九扬坐到地上，伸手把他抱著，一边抚摸著他粗糙的毛。

九扬笑道：“胆子大了，敢发哥哥的脾气了？”

“哥哥对不起。”九秋低声说，说著说著，声音就更低了：“我刚才踩坏了里面的东西，骂了那个曹老爷，又跟黄鼠狼打了一架……”

“好了，没事，哥哥在。”九扬捏著九秋的脸说：“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就好了。”

九扬勾起嘴角，神色自若，谁都看不出他正在抗衡头颅仿佛要爆开的疼痛。

他说：“小秋，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94、【九十四】

除夕。

唐文洛的棺柩已经送回唐家，各家各派的人都到了中林市，像万俟家，祁山观这些名门大派就住在唐家，为表心意，他们都派了人守在唐宅外。

这几天唐宅外倒算平静，相较之下，唐宅里就热闹得多了，人和妖鬼闹哄哄地住在一起。

这些名门大派不止一次向老爷子提出过异议，然而老爷子却闭门不见客，林伯只好把戴著羊脂玉龙纹扳指的唐文沅推了出来。

谁不知道唐二少爷的怪脾性？

祁山观还记得半年前在唐家里，唐二少爷口口声声要把这千年狐狸精认作媳妇儿，他们便摇著头走了，暗道——唐家不久矣。

外人不好说话，唐大伯和小叔作为自家人，想说就说了。

“文沅，不是小叔说你，你看文洛还没有下葬，你就把这些妖妖鬼鬼招来家里，你存心要他在下面也不安宁吗？”小叔被小婶咕哝了一个上午，终于来到唐文沅面前。

“就是，这些东西在家里绕来绕去的，我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小婶责怪地瞥了小叔一眼，“我就说了把儿子送给我爸妈看两天，你偏不，等会儿出事了，你上哪儿赔我一个儿子？”

这时候七岁的小弟大笑地追著一只黑猫，风似的掠过他们面前。

那黑猫就是昨晚回来的喵喵，后面跟著一只小白虎。

“我看小弟玩得挺开心的。”唐文沅伸出手臂，拦住往回跑的小弟，问道：“清儿，好玩吗？”

“好啊，二哥，我最喜欢喵喵了，你能送我吗？”

“清儿！”小婶喝了一声，正要抓他过来教训时，他又一溜烟跑了。

“小叔，喵喵他们是我哥给我养的，你有什么意见？”他转著扳指，说：“我哥生前就和九扬他们有了盟约，今日他们都是给我哥的面子才来的，我可没这个资格赶他们。再说，当年我爸去世的情景，你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