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与荆棘(39)

作者: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有没有人从床上坐起来,想要从抽屉里摸一支烟。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最后重新躺回黑暗中呢?

也许有,也许没有。

没人知道。

因为天亮之后,廖维鸣和温梦谁也不会说,谁也不会承认。那些发生在前一天夜里的事情,无人知晓。

旧事缠人,工作也不轻松。

王宁德的远房侄子承了这位亲戚画家的光,这两年分了不少钱,因此颇有几分名人家属的架子。档期排的很满,采访都不好约,得一杆子支到月底。

反倒是马会长那边更靠谱些,答应廖维鸣的事情立马落实,把看画的时间定在了转过周来的星期六。

那天早晨起来,天是阴的,看起来又要下雨。

廖维鸣对着镜子打领带,全身都是高定,看上去很贵一男的。

“怎么穿的这么精神?”温梦挤过来漱口,嘴里都是牙膏沫子,含含糊糊的问。

“我要回趟美院,约了和高教授见面,谈点事。”廖维鸣手上没停,还在和领带较劲,额上冒出层很薄的汗意。

温梦默默叹了口气,嘴里叼住牙刷,抬手三两下就帮他打好了。

廖维鸣笑起来:“谢谢你。”

温梦没空多说什么,洗漱之后胡乱在脸上化了个妆,就急着往展馆去。临出门之前,廖维鸣大发慈悲的拿起车钥匙:“走,我顺路带你。”

北京的路况还是老样子,停着的时候永远比走着的多。

路过呼家楼地铁站时,温梦抬手看了一次表:“你和高教授约的几点?”

“十点。”

现在已经九点十分了。

“不行,这会儿路上挺堵的。你送完我再去美院,肯定会迟到。不如就把我放在地铁站边上吧,我坐两站就到了。”

“没事。”廖维鸣还想坚持,“来得及。”

温梦没听他的:“就停在这。”

正好是红灯,车子不停也得停。温梦说了句“晚上见”,解下安全带,匆匆推开车门,往人行道上去。

她走的很快,步履坚定。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拐了个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蒸腾的暑气里。

四周空气暗沉,连树叶都不再抖动了,是那种要下雨之前、山风未至的宁静。

也许是气压很低的缘故,廖维鸣坐在车上隐约有点呼吸不畅。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场景看起来莫名熟悉,让人心里不安,想要推门跟上去。

但这时车后的鸣笛声骤起。

一个光膀子的哥把窗户摇下来,对着廖维鸣大声吆喝:“快点走啊,我这正着急接活儿呢!”

奔驰停了一下,到底是再次发动,开走了。

***

周四是闭馆日。展馆里除了工作人员,四处空空荡荡,走路都带着回音。

“温主编,欢迎。”兴许是受了马会长的委托,负责人杨女士的态度格外热情,“这边请。”

展馆C区还在为预展做准备,除了少部分雕塑之外,其余展品都没有进来。脚手架拆的不大完全,让路途显得有点艰辛。一行人绕过略显凌乱的布置,经过一道保险门,最后进了后台的展品存放区。

“这副就是王老先生的《夏归》。”杨女士指着一个半人高的框子说。

保险罩后面,是一副黑白水墨。

既然画的名字叫夏归,那么内容理应描绘是夏天才对。可王宁德的这副画里只有纯粹的光与影,没有一点热闹与鲜活。

甚至主人公也不是归来的游子,而是一只落单的燕子。

它没有选在萌芽的初春回来,比旁人晚了一步。独自归来时,老宅已是砖瓦散落一地,于是只能仓皇的绕着门楣飞起飞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命运。这座城市走得太快,摩天大楼拔地而地,再没有它的归处了。

温梦接过白手套,戴好之后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

“您慢慢看,不用着急。”杨女士解释道,“今天还有一个客人,估计快到了,正好等他一起。”

“他也是来做专访的吗?”温梦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是,说是王老先生的代理律师,好像是关于遗嘱的官司?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马会长介绍来的。”杨女士往远处看了一眼,蓦地笑了起来,“哎呀真是赶巧了,人家说来就来。”

温梦听见这句话,把视线从画上收回来。礼貌的回过头,准备和正从不远处走来的律师打个招呼。

之后,哗啦。

温梦听见了下雨声。

不是初春或者入秋的牛毛细雨,而是夏日里最猛烈的骤雨。疾风席卷,让空荡荡的展馆里轰鸣雷动。

这场雨憋得太久,如今一股脑倾泻而出,架势大到下一秒就要把整个世界给震碎了。水雾完全覆盖住了展品存放区的白炽灯,撕破了时间的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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