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自然是听见他的叫骂了，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肖家角门外，他怨恨地质问眼前人：“我已经答应帮你们做戏了，你为何还要对我下毒？”赵离拉下蒙面罩，笑的阴森：“万一你生了异心，不听话了，我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明天最后一场戏演完，找我来拿解药。若是敢有别的心思，”她将匕首尖抵在李昌的喉间，“我若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要简单。”说罢转身进了肖家。

李昌反复摸摸喉咙，确定没有流血才松了口气，心想：难怪徐禹龙从最开始就无意做京官，宁愿在河西一步步地往上爬。这些京城来的人，实在太恐怖了。他们刀不见血，兵不血刃，就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半个时辰前，赵离交给李昌一张纸，让他记熟了，待会儿在肖坦面前照背出来就行了。李昌稍显出迟疑，赵离就不耐烦地掐住他的脖子，不断收劲，面上始终云淡风轻，但是眼神中的冰冷让他不寒而栗，“你有的选吗？可别光明大道不走，非要去赴黄泉路。”

明明他已经喘不上气了，对面人却好像手中捏的是个花瓶般面无波澜。他从喉咙里挤出“我做...我都做”几个字，赵离才放手。却在他跪地大喘气时，猝不及防朝他嘴里扔了颗药丸，丢下一句“半个时辰内记不住就别想要解药了。”

现在，他打心眼里对赵离这帮人感到畏惧。他们有眨眼间取人性命的能力，毫不拖泥带水的雷霆手腕，和不容商议的狠辣。李昌豁然领悟：在徐禹隆和自己的眼里，普通老百姓就是草芥。而在拥有绝对武力和权力之人的眼里，自己才是草芥，徐禹隆这个从二品的地方最高长官充其量是游戏里的棋子。所以，就算自己忠于徐禹隆，咬紧牙关不妥协，他们也能从别处突破。徐府，保不住了，他摇摇头。

... ...

这天，徐禹隆在河西府中听属下汇报。正百无聊赖地摆弄案上的象牙透雕松鼠毛笔时，一个家仆急冲冲地闯了进来，喊着：“不好了大人！出事了！李管家被钦差大人带走啦。钦差大人和李管家说了几句话，李管家就破口大骂肖先生是叛徒！一边骂着一边就被拖走了。”

这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砸在徐禹隆头上，惊得他连手中的毛笔都握不住了，名贵的秋毫滚落坠地。“钦差”“李管家被抓”“肖坦背叛”，这信息量太大，他消化不过来。旁边的下属提醒他要不要回府看看？这话点醒了徐禹隆，他张皇失措地跑去马厩，随便解了匹马骑上就要往徐府赶，刚走几步又勒住缰绳，将马调转回头。家仆一脸莫名其妙：“大人咱不回府吗？”徐禹隆急吼吼道：“去肖坦家。”

等徐禹隆赶去肖家时，已是人去楼空。他怀着一丝希冀的心又凉了下去，咬着牙直奔肖家的密道，熟练地打开机关。看到柜上放着的一摞账本时，他松了口气，庆幸好在账本没泄露。他拿起顶上一本，翻开，却差点吓死过去。这哪里是什么账本？内页全是白纸。他慌忙去翻第二本、第三本...最后，他发狂似的把所有帐本天女散花般向空中抛撒，同时声嘶力竭的怒吼：“肖坦****！你个畜生，竟敢背叛老子！”又发狠地踩踏地上的空账本，“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

“徐大人还想杀谁呢？”秦冶负手踱进屋内，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徐禹隆怒目而视，秦冶冷笑着亮出钦差令牌晃了晃。果然，徐禹隆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乖乖行礼道：“我说着玩笑的，大人莫当真，下官哪里杀过人呀。”

“你的账房先生肖坦已经交代了，也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来这瓮中捉鳖。徐大人，你可得向这位肖先生好好学习学习啊，一并老老实实交代了，也免受皮肉之苦。”在蔡复偷走兵器那天，众人在饭桌上交换过情报后，赵离就提出了这个连环套的雏形。

徐禹隆到底是厮混官场多年的人，见秦冶身后只跟着四个人，并没有大批部队兵马，谄笑着凑近秦冶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其中多是误会，您且容下官解释。此地不宜说话，咱们换个地方可好？”秦冶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随他去了一处院落。走过幽深曲折的一段路，徐禹隆推开一道不起眼的屋门，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出现在眼前。秦冶朝身后的周泰偏偏头，周泰于是上前打开几个箱子。色泽鲜亮的绿玛瑙、通透清澈翡翠、完美无瑕的琥珀、大如龙眼的珍珠、品质上乘的珊瑚、流光溢彩的水晶、五光十色的宝石等等，生于宫中的秦冶看着这些奇珍异宝没有太惊讶，但高泷和熊浦默默瞪大了眼睛，感觉涨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