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偏头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太傅大人，今日他穿了一件竹色锦袍，算不上华丽，但刚好契合他的清逸隽雅的气质。即便是行走在闹市中，叶之琛也能予人一种超然出尘，安静宁和的感受。与其并肩同行，尽管彼此无话，却没有分毫尴尬。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率先开口，仿佛不愿打破此时此刻的默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周围来来往往的多有举止亲密的情侣，这样暧昧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微妙。文熙没来由的有些局促，为了缓解这种莫名的情绪，她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唔，那个，太傅近来好么？”

本想着按照叶之琛的性格，一定会不咸不淡且礼貌得体给个客套的回应。出人意料的是，在她问过之后，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文熙以为叶之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想再重复一遍时，一道清冽的嗓音从身旁传来。

“不太好。”

有些惊奇的抬头，不巧碰上了他正看向自己的视线。那目光与以往不同，眸光也更为深邃，带着文熙看不太懂的复杂情绪。她心中有些别样的预感与猜测……但自认为这种想法太过离奇又不合情理，所以兀自将其否定。

“时值春日会试，太傅大人被任命为主考官，想来公务繁多。不过再怎么忙碌，也要保重身体。”不敢再与之对视，文熙赶忙看向别处，同时顺着叶之琛的话为其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公务繁忙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叶某心中有所挂念，难以释怀，故而茶饭不思成了常态。”

“太傅大人遇见了何等难事？如若不介意，可与曦和说说，也许曦和能有法子为太傅解忧。”

叶之琛轻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确与公主有关。之琛先斗胆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可知晓从今日算起，距我们上回见面，过了几日？”

“许是有大半月了，太傅为何问起这事？”文熙不知叶之琛问她这个问题的意图何/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忆了一下他们上次见面的场景，如果没记错，她与叶之琛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腊月十七。

“不错，的确已有大半月了，准确的来说，是二十一日。”

“叶某也不知为何自己能将时间记得这般清楚，直到那日闲暇，脑中突然冒出两句诗词，仔细想来倒与彼时心境契合得紧。”

说着，叶之琛停下了脚步，文熙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

周遭人来人往，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叶之琛垂头，几乎是靠在文熙耳边对她说道：“‘有美人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今日与公主再会，心中郁结之气骤然散尽。我所挂念之人，如今就在我眼前，所思所想皆被其一人占据。”

他的声音温和低缓，又极为笃定。即便周围喧嚣嘈杂，也挡不住字字清晰。萦绕在鼻间的是从叶之琛身上散发出的佛手柑气息，熟悉且好闻，文熙一时觉得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叶某愚笨，今日才弄清自己的真心。不知公主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可还作数？”

“曦和，我心悦于你。”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懵了，文熙久久没有言语。叶之琛见她面上虽有一丝绯红，但却不见旁的表情。面无波澜不动声色的样子，令他十分忐忑。

她会有什么反应？毕竟是他拒绝在先，且不止一次。如今这般突兀地表达心意，想必太过出人意料，甚至于出尔反尔了吧。

文熙抬眸，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其中盛满星星点点的灯光，璀璨动人。她静静的看了叶之琛几秒，继而开口：“我很惊讶。”

“没能想到，太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曾经我也想象过许多次你接受我的情景，认为我的努力能换得太傅的倾心。但受过太多次挫折，我便渐渐歇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有天作之合的婚约。一直以来，是我一厢情愿横插一脚，无疾而终是必然，我想通后也不再奢求。”

“然而如今你的态度令我迷惑。我让父皇赐婚，征询你的意见，你说你心悦之人是太尉之女蒋凝。我修书邀你花灯节同游，你说你已先应了蒋家小姐的邀约。”

“既已如此，为何方才你任凭我七皇兄与蒋小姐单独离去，又为何兜兜转转对我表露所谓的心意？”

文熙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像是重锤，一一砸在了叶之琛心上。

“叶太傅，你到底喜欢的是谁？如此左右摇摆，游移不定，原谅我没法心无芥蒂的相信，你是真正的对我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