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

小鬼的话，闹闹脾气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同伴被设计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一点带来的伤害和痛苦必须要找到发泄的对象，即使是他也没有资格去责备对方什么。

但是任性的举动，也该有个限度。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望向对面的深海京，对方恶意十足、眉眼带笑地解释着所谓的他和横滨之间二选一的题目。

呵，杀死他和毁灭横滨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听都不用听，就知道全部都是废话。

“中也先生要怎么选择呢？”

“不要明知故问，京。这种问题，你几年前就知道答案了吧？”

即使依旧是凶神恶煞面无表情的模样，可中原中也散发出来的起气场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了。

哪怕是太宰治之前的提醒，也快压抑不住他浑身上下那股“自动滚过来给老子揍一顿解气”的不爽意味，“我的答案不会改变。再说，和那边阴沉家伙不一样，我可没有折磨后辈的习惯。”

是啊，你只是美其名曰“训练”后辈的身手而已。和太宰的做法相比也就是名头好听了那么一点。

一个是精神打击，一个是物理打击。

“……我不是开玩笑的。”

深海京想到那些痛苦与挨骂与痴汉并存的往事，不由得面露警惕。

他立刻闪身躲在封存着太宰治的冰棺后面，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避免被身手极快的中原中也直接近身突袭，随后才开口小声说道，“那道来自于深渊大洋的水墙你也看到了，我可以保证，这个城市……只靠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是完全无法抵抗这种灾难的——”

中原中也听到这里明显地顿了一下，接着他往旁边移开了目光，“那是他们自作自受。”

深海京沉默了。

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就和横滨的「三刻构想」一样，这个世界的被他认识的对象，分成了【不被他怜爱着的人类】、【被他怜爱着的人类】、【与他一样的非人类】。

三张选票、三块筹码。

【不被他爱着的人类】，作为代表的异能特务科派来大量刺客的行为倒是正如他意。但是首领那边竟然没有派人来，倒是很让深海京意外。

不过考虑到面对的是自己，首领能派出的人只可能也就是干部级别的人物，他本来都给大姐准备了伴手礼和花，结果来的是中也先生……不过这样也好。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就不对了？

深海京本来以为，就算他们的交情的确非同一般，但不管是工于心计的太宰也好，直率的中也先生也好，都会选择他们热爱的横滨，而不是数年不见、已经和往日截然不同的……自己。

“中也先生，距离海啸到达横滨还有一分钟，你要不要再考虑——”

“不需要。”

“……”

深海京再次沉默。

忽然祂的左手抬了起来，那只手与其说是人类的肢体，倒不如说已经要异变成某种水生怪物的利爪了，五指尖端泛着水母般蓝紫哑光的毒腺尖刺，青白的坚硬皮肤上交织着疤痕般的纹身和边缘锋利的鳞片。

“那就尽管恐惧吧——”

而随着祂的动作，那来自地平线那遥远彼岸之间、尽管以已经肉眼可见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水墙刹那间拔高了数十米，完全碾压过了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海啸巨浪的高度。

那种景象光是看到，都无时无刻不碾磨着人类的接受底线。

“——毕竟你们，也做不到别的事情了。”

·

“海滨区的建筑物和交通设施的受损程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三十二。幸运的是，根据坂口先生您十几分钟前的判断，大部分一般民众已经撤离海滨区的高层建筑物。”

“但是有少部分民众对指令表示拒绝……目前已知的死亡人数五十四人，失踪人数尚未确定。”

之前还在对此等恶行义愤填膺的异能特务科的科员先生，此时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望向无人机传来的景象，屏幕上是身处风口浪尖而泰然自若的异形生物。

科员像被烫到似地别开了目光。

那与大海相比极为渺小的身影，在这一刻已经仿若炙热烫红的烙铁，光是看到对方恶欲纵横的笑容就感觉瞳孔针扎般的刺痛……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因为恐惧，而不想去面对那样的存在。

人类对神明最初的敬畏就源于此。

畏，而敬之。

为什么？

哪怕异能力者也是人类，肉眼凡胎的存在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难道真的就像那只怪物自称的一样，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可为什么，为什么神明会惩罚他们……？

死去的人里除了军警方以外，剩下的也都只是一般平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