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雯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曾设想过无数次送顾雯出嫁的模样，顾雯会穿着圣洁的白纱，挽着他的手，走向红毯的那一端，那时候的他看着顾雯小小的身影，光是设想，就让他不舍得氤氲了。

没想到，他终究也没能等来那天。

白净的手倏然伸到他手心里，握紧了他的手，他抬眼，对上陆然带着微光的双眸，那双眼眸里，都是无声的抚慰，他微微的笑，牵起了她的手。

音乐声响起，顾长鹤带着陆然走向曹煜，不长的一段路，陆然却每走一步都想哭，她看着曹煜，曹煜也看着她，这段路，仿佛是他们跨过的黑暗，越过的山海，她历了半生的痛苦，才终于走到他身旁，曹煜伸出手，顾长鹤把她的手交付于他，二人的目光对在一起，骤然之间眼眶就都泛了红。

顾长鹤笑着长舒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曹煜和陆然走到花架下的婚礼台上，众人响起热烈的掌声。

交换戒指的流程在曹煜心里曾经上演过几百遍，他笑着把戒指套在陆然的无名指上，当陆然把男戒套在他手上时，他还是不争气的哭了，他一哭，陆然也绷不住了，二人在台上哭着相拥，台下众人笑着鼓掌。

接下来是长辈发言的环节，司仪邀请双方长辈上台，裴泽和木羽带着孩子坐在第一排，顾长鹤和段秋水起身来到陆然身旁，曹煜一直看裴泽，裴泽却始终不看他，司仪又说了一遍男方长辈上台，裴泽跟没事人一样，一会儿抱抱孩子一会儿笑着和木羽低语，曹煜在台上瞪着眼睛，险些气晕了过去！

“喂，哥！喂……”

曹煜低声提醒，陆然却倏然抓住他的手，他回头，陆然双眸里微光流动，她凑到他耳旁，“曹煜，这是我这辈子准备过最用心也最贵重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曹煜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一旁的门打开，曹炳良和郭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朝着婚礼台走来，他们脸上没有曹煜想象中的责备和愤怒，他们穿着款式有些老旧，却珍藏如新的正装，曹煜愣了愣，那是爸爸压箱底的衣服，只有研究院里开表彰会的时候才会穿。

他愕然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到他身旁。

曹炳良看了他一眼，郭兰拉起他的手握在手中，司仪把话筒递给了曹炳良，曹炳良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拿着话筒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他举着话筒许久，曹煜听见他轻声叹了口气，“谢谢大家……来到我儿子与陆然小姐的婚礼，我今天……有些一直没开过口的话，想说给他听。”

曹煜还陷在惊讶里回不过神来，全场宾客也都在等着曹炳良说话，寂静无声，曹炳良紧张的呼吸声回荡在话筒里，通过音响传到了花园里。

“首先……我想说一句对不起。”

曹炳良回头看着曹煜，曹煜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对不起，过去因为我们的热爱与执着，忽略了你的感受，以至于你曾有过那么多失落与彷徨，我们都无从得知，那些你一个人挣扎的日子……真是抱歉。”

“那次在研究院，你在研究室外拿着奖状等我们，我们不是没看见……只是我们工作太忙，不能分心，所以没有理你……

那次在你相机里发现不好的照片，我甚至想都没想就砸了你的相机，是我太过专心工作，忽略了对你应有的信任。

你出国读书，我也不是真的对你不闻不问，只是了解的情况与实不符，我却也没去确认……关于这些不胜枚举，却又伤害了你的小事……真的，很抱歉。”

曹炳良说得真挚又恳切，曹煜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双眼，郭兰抬眼看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曹炳良叹了口气，“可是，最抱歉的是，这些过去对你的伤害，我竟然到了现在才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无法释怀。

所以，今天当着你们的亲友，我想，我应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曹煜，我……确实不是个好爸爸。”

“其实，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儿子，我从未因你受过羁绊，你那么听话，那么独立，是因为你的独立，我和你妈妈才能心无旁骛的醉心于工作，可我却从未想过，你的独立，意味着什么。

你出国读书，我之所以硬着心肠不予你经济支持，不是因为我不担心，是因为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何那么听话的儿子，竟然在一瞬之间，如此叛逆，叛逆到……我甚至还没想明白缘由，就匆匆的离开了我身边。”

“我总以为，知识都在书本里，可我从未想过，这世间最需要学的……是学着如何当一对好父母，因为父母身上，肩负着孩子的人生，而这样的知识，却没有一本书有详细记载，有标准答案，作为一个爸爸……是我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