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昭昭(19)
“你是在等着谁吗?”有一个声音问他。
他勉强张开眼睛,只模糊不清地看到一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与其在这里苦等,不如精进修为去寻他。”
这是他昏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果决中却带着寂寥。
待他醒过来时已在令辰殿内,扶辰真君收下了他,并告诉他,那声音的主人便是立下赫赫功绩的上神昭熠。
为了小姐违反天规,他无怨无悔,但牵连伤害到上神,他万死难辞其咎!
“弟子知错,愿意接受任何责罚,绝无怨言。”他匍匐着说道。
扶辰余怒未消,但顾及黎墨,只好将剩余的牢骚忍下秋后再算。见黎墨的目光仍滞留在昭熠身上,心照不宣地清了清嗓子,好引起他的注意。
“黎墨老兄,你莫要多想,老夫今日只为寻回孽徒,其他事情不会过问的。”面对方警惕的眼神,他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此言不虚,他曾答应过昭熠,不会插手历劫一事,选在此刻现身,不过是不愿黎墨再造杀孽,枉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知道了。”黎墨嘴巴上着说,却并未尽信。扶辰挑这个时候出现定是另有原因,只是他懒得深究。一方面是不想听他絮叨,另一方面是他不在乎。他要做的事,莫说是扶辰,即便是帛棠这家伙亲自来了都休想插手。
“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了,我们有缘再见。”扶辰说完,又依依不舍地看了沈昭昭一眼,架势十足地朝她拜了一下,才磨磨唧唧地带着湛泽雨离开了。
伴着一声哀嚎,一切恢复如常。
沈岩抱着自己的脚,呼天唤地,根本无暇顾及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昭昭微微一个踉跄,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听到远处传来沈岩的叫声,她睁开眼睛,惊讶地发觉自己已脱离了险境,来到了黎墨身旁。
“城主,你怎可放了那丫头!现下该如何是好?!”墨砚轩的大当家如今也顾不上读书人的体面了,疾言厉色质问道,全然不顾对方的处境。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刘婶松开沈思慕,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钱老板趁机夺过沈岩的剑,架着沈思慕,露出讨好的笑容:“魔罗大人,不,大魔!我们现在将她祭献给您可还来得及?”
望着对面的众生百相,沈昭昭恍如隔世。
“城主英明神武,治理得当。城民安居乐业,善良好客。”她听到黎墨开口道:“这便是你口中的忠雍城?”
她收回目光,看向黎墨:“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对吗?”
他没有回答。
“即便我不求你,你也会带我回来的,对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但她已经有了答案。
知道她并非沈岩之女却不拆穿,明知她次日就会被献祭给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祝她生辰快乐。他不动声色,循循善诱。自始至终,他针对的从不是沈思慕,而是她。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就是想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切吗?
“我可曾得罪过你?”她问。
“莫要太高看了自己,”他笑了,“我是魔,本就爱享受旁人的痛苦。”
她沉默了,就在他以为她已经无话可说时,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同你一起走吗?”
“为何?”他费解道。
因为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她无处可去。
因为她养尊处优惯了,靠自己难以存活。
因为她很害怕,很无助。
“我想活下去。”她说。
她要活下去,如今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他了。所以,不论他是人是魔,都没有关系。
“你不怕我吗?”他问。
“不怕。”她坦然地望着他,神色坚定:“方才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是你救了我。”
第八章
令辰殿上,扶辰斜靠于榻上享用着刚煮好的百花琼酿。一碗糖水见了底,虽味道与他想要的还是差了些,但甜味多少起到了些许安抚的作用。
他放下碗,瞅着那滩令他头痛不已的泉眼,开口道:“你终于替那女子改了命格,现在可是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了?”
湛泽雨颔首道:“小姐此世能安然无虞,弟子心愿已了,确实可以心宽意静了,却仍有些顾虑。”
他是在问他宽不宽心,静不静意吗?他是在反问,是在讽刺!扶辰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为人师表要有耐心,要心平气和。
“哦?”他努力挤出笑脸:“你还有什么顾虑?为师愿闻其详。”
湛泽雨老实交代了起来:“忠雍城城民自私愚昧,弟子担心小姐在那儿难以顺遂欢欣。”说着还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扶辰的忍耐到了极限,猛地一拍桌子,将还沉浸于愁绪中的湛泽雨惊得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