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23)

“三十二兄烈性,五十姑娘高义,实在让我等苟且偷生之辈无地自容。”提灯人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胸口,沉声道,“大火不走,蝉声无尽。”

老张强忍哽咽,也低低地回了一句黑话:“宁死霜头不违心。”

“时辰快到了,太岁将至,我不可再耽搁,得过去给诸位同袍填阵了。”提灯人说着,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雾浓得好像结成了一块,也不知道他能看见什么……可能是没有眼皮的眼睛视野格外敞亮吧。

“对了,”提灯人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老张说道,“我那奴儿又不知跑哪玩去了,刚才听见他吹着《还魂调》,隐约是往这边跑了,这会儿又不见影子。这小东西炼制时出了岔子,总是调教不好。你要瞧见了就帮我捉住,别让它乱跑误了大事。”

吹……还魂调?

“奴儿”……

“炼制”……

这几个一听就不像什么好话的词让奚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他将目光往下移。

只见被他捂住嘴的“孩子”用小手扒着他的胳膊,那双小手触感异常冰冷,上面布满了粗糙的……木纹和木结!

“孩子”直挺挺地从中间打了个对折,折完一次又折一次,木质的手指一根一根缩回掌心,从胳膊肘开始“咯吱咯吱”地往上卷,一直缩回到肩头——转眼,这“孩子”脑袋以下变成了一截方方正正的木桩!

奚平:“……”

这他娘的又是什么玩意啊!

小怪物趁这机会猛地一挣,木桩光滑得很,奚平一个没按住,让他……它从手心里滚了出去。

它咧开了嘴——那嘴可不得了,一张开能塞进颗活人脑袋,嘴里有一口钉床般密密麻麻的尖牙!

“月黑风高,宜尸变。”这时,不远处提灯人的声音顺风飘过来,“今夜金平城中群鬼夜行,能有多壮观,就全看那位侯府的公子哥了。”

被“寄予厚望”的侯府公子就趴在不远处的树窝里,跟一颗长在木桩上的脑袋大眼瞪小眼。

脑袋深吸一口气,嘬唇作哨,准备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火绒盒——就是打火机。

第8章 夜半歌(八)

金平城已经戒了严,唯有天机阁外灯火通明。

此时,总署门口停了足有二三十辆带家徽的车。世家公子、朝廷新贵乃至于天潢贵胄……膏粱与栋梁齐聚一堂,人心惶惶地挤在院里。

庞戬站在暗处,冷眼看着这一院的青年才俊。

凭这些人的家世,怕是有三四成能上玄隐山的“征选帖”,看这阵仗,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今年大选提前了。

这会儿,贵人们都像贱人一样乱成一团,七嘴八舌,将天机阁的小院吵得活像雨后蛤蟆坑,也看不出贵了。谁也说不清董璋和王保常是怎么死的,但他们既然都摸过类似的庚帖,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都统,”一个蓝衣快步走过来,“宁亲王和世子也到了!”

“叫老赵去接客,别找我,”庞戬说道,“我跟这帮贵人不熟,又记不住人脸,回头认错人多尴尬。”

过了一会儿,又有蓝衣过来报:“都统,翰林院柴大人、大理寺梁大人、新城长公主驸马、礼部尚书之子、英国公之子……”

庞戬:“……”

报菜名呢?

那蓝衣低声道:“被卷进来的人太多了,咱们总署人手不够。”

“可说呢,”庞戬一转身,翻书似的,脸上的讥诮和玩世不恭收得一点没剩,他端出一脸正经八百的凝重,说道,“何止人手不够,我看连坐的地方都不够,得叫人上栖凤阁借点椅子去。”

那蓝衣道:“要不……咱把青龙塔的师兄弟们都暂时调到总署来吧。”

庞戬看着那蓝衣的眼睛,问道: “青龙塔镇的是龙脉,你那意思,这些菜……才俊比龙脉重要?”

那蓝衣一滞。

刚安顿完宁亲王的赵誉也走了过来,飞快地说道:“人自然比不上龙脉重,可是都统,龙脉一直都在,眼下当事急从权啊——昨天丹桂坊出事,都统不也将角宿塔值守都调了走?”

庞戬慢吞吞地说道: “昨夜事发突然,恶咒控制的纸钱乱飘,若不立刻处置干净,后果难以预料。今天这些潜在受害人不都已经在这了吗?城中也戒了严,无论如何控制得住场面,你放心吧。”

赵誉脱口道:“场面固然能控制住,可是这些人不一定能保住啊。”

显然,院里的“才俊”中也有赵家人。

赵誉这话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急了,忙将语气缓和下来:“都统,在场不知多少大选热门人选,此事背后的邪祟必是为了坏我玄隐大选,戕害这些门派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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