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西梅身上拿到的纸条。

用入木三分的中心国语写着这样的话。

琼鹿把这纸条捏成一团，用了最大的力气，可也只能捏成一个纸团，他没有能力让它凭空消失。

“来不及了……”他苍凉地说。

是西梅。

今天的受害者是西梅，这孩子临死前遭受了不少折磨，让人不忍再去看一眼。

一定很痛苦！

琼鹿哆嗦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开始颤抖。

他没办法想象西梅被如何对待，她的性子那么温和，最后那一刻又该怎么绝望？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把这样的伤痕露出来给他看。

“琼鹿……”

厄斯特兰叫了他一声。

“琼家有677名学生，”琼鹿自顾自地开口，“其中87名混血儿，西梅是其中一个，现在应该只有86名了。”

“比例不算小，比起其他的学校来说……”厄斯特兰苦涩道，“圣歌儿福利机构已经妥协了，他们那儿有12个混血儿，将在明天前送到狄图拉斯那里。”

“你做得够好了……”厄斯特兰拍拍琼鹿的肩膀说。

琼鹿抬眸，露出一双疲累的眼睛：“是么？”

“你保护他们很久了。”

“但现在我力不从心了。”琼鹿摇头。

“没有谁可以保护谁一辈子的，”厄斯特兰吐了一口气，“你总喜欢做一些美好的事情。”

“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琼鹿喃喃道。

“美好，”厄斯特兰苦笑几声，“美好是有代价的。你想保护87名混血儿，哦，现在是86……那么这会叫另外590人陷入困境。”

“为什么我们非得选择屈服堪伯蓝？”琼鹿不甘心地质问。

“因为我们付不起对抗的代价。”

“如果屈服的代价在我们可负担的范围内，没人会想着去对抗，这不值得，也没必要。”

厄斯特兰回答他。

然后是冗长的静默……

琼鹿把手掌不断张开再合上，那张纸条被蹂/躏得很软了，他的内心在高空云索行走，摇摇欲坠，越来越无力。

“几点了？”

打破沉默的是琼鹿。

“4点12分。”厄斯特兰告知他。

“我去洗把脸。”琼鹿撑起身子，他颤巍巍的，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本来他也够老的。

厄斯特兰直起腰，询问道：“你……”

“我去跟他见面。”琼鹿头也没回地说。

脚趾终于感觉到一丝冰冷，如果不是抓着楼梯扶手，丽丽雪相信自己一定会从半途滑下去。

她从琼鹿面前跑过，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那具已经蒙上白布的尸体。

不敢掀开。

丽丽雪没这个胆量。

她还有一点侥幸呢，也许不是的……说不定她刚刚是出现了幻觉才会觉得这是西梅。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很相似啊。

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总有一两个看起来会很像的。

对啊……

就是这样……

不是，绝不是！

她摇着脑袋，努力做出一个平静的表情。

“丽丽雪！住手！”

琼鹿叫停她打算去一探究竟的手，他大步走过来，把她拉退了好几步。

她像一滩烂泥，只能仍由琼鹿摆布。

“爷爷……”丽丽雪看向他，只能看见阴影下他紧抿的嘴唇。

“别看了。”琼鹿乞求地说。

心脏咯噔地一下，丽丽雪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浑身冷得打颤。

“小姐……”莎拉这才追上来，她跑得真是太快了。

看见她的双脚冻得发红，莎拉急忙替她套上暖和的鞋子。

“莎拉，照顾好丽丽雪。”

琼鹿把丽丽雪交给莎拉叮嘱道。

莎拉郑重地点了下头：“您放心吧，这交给我，那您呢？”

“我要出去一趟，这孩子……”琼鹿用余光扫了西梅一眼，“等天快亮了，你得去处理一下。”

“是。”莎拉回答。

“爷爷……”丽丽雪抓住琼鹿，“你要去哪？”

琼鹿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与狄图拉斯见面。”

“你要做什么？”

丽丽雪瞪大眼睛，她挣脱开莎拉的手，又提声问：“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你要放弃他们了？”

“是吗？”

“把小姐看好。”琼鹿扒开丽丽雪的手，他没看她，而是注视莎拉。

“爷爷！”丽丽雪试着拦住他。

琼鹿叹了一口气：“丽丽雪，我很抱歉……没有别的选择了……”

“厄斯特兰说得没有错，琼家除了混血儿，还有别的学生。”

他不打算去洗把脸清醒了。

丽丽雪的泪水又开始流，它们从眼球里涌出，然后跨越眼眶的阻拦，一颗一颗地滴下。

“不行……不要……爷爷……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