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锈的铁床吱地叫了一下。

屁股下面是绵软的被褥子，前一阵换的，是丽丽雪给他讨要来的，泊澈手顺着光滑的绸面躺下去，棉被被挤压，里面堆积的阳光一束一束地弹出来，让他觉得无比温馨。

用力地吸了好几口气，泊澈想起来衣兜里那本字帖。

糟糕！

不会被压坏了吧？

他迅速弹起来，把字帖从口袋里拿出来仔细端倪。

有了一点点折痕。

泊澈哀怨一声，嘟囔着自己真是马虎大意，如果丽丽雪看到字帖变成这样，一定会觉得他很不认真的。

可是他没有……

手指小心地抚平一遍又一遍，泊澈趴在床上就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西梅平时不怎么跟泊澈碰面的，但今天是个例外。

她今儿起得早，要去农场。

因为她好像忘记关工具房的门了，她在那儿囤了一大桶的生姜饼干，也不知道被没被老鼠吃掉？

心疼……要真是这样的话西梅会恨死自己的！

遇见泊澈的时候是在女生宿舍楼底下，她刚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了他，他似乎很急，步子跨得很大，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泊澈？”西梅惊讶地叫住他。

泊澈停下，看见夜色里的西梅：“西梅？”

西梅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女生宿舍啊，男孩子不准进去的。

“我……”泊澈抱紧了怀里的花，吞吐地说，“我来送……这个。”

他每天都会来，只是今天遇见了别人。

花？

朦胧之中其实看不清那是什么，但西梅能闻到那股清丽的香气。

是春天才会有的味道。

西梅思考了两秒，用肯定的问句问他：“送给丽丽雪吗？”

被看出来了？

泊澈树直了背，只好轻轻嗯了下。

“看起来你送了很久了……”西梅说。

“嗯。”泊澈点头，“你这么早，要去哪？”

西梅简单地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叹息：“我得先走了，泊澈，再见。”

“你一个人？”泊澈提心问。

“嗯，可普她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好，昨晚很晚才睡，所以我没叫她，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过去。”西梅摆摆手，打算绕过他直奔农场。

泊澈沉默着，嘴巴张张合合的，在西梅走出两步后他快速开口：“等等……”

“怎么了？”西梅回头，瞧不见泊澈的表情，可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焦急。

“这么早，也许一些大型动物还在农场附近……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泊澈说得很拗口，说这类请求的话，他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用怎样的语气才能听出来他真实的意思。

“好吧。”

对面很快就传来允许的答案，泊澈欣喜，很快说：“那我去把花放好。”

“嗯。”

太阳未升起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泊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路，所以在走的时候会经常提醒西梅哪个地方有突起的石头，哪个地方是水汪汪的坑。

顺利到达目的地，西梅去检查了，铁罐真的被咬了一个角，可恶的小偷带走了她好大一把饼干。

西梅气得脸鼓鼓的，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嘴里塞满橡果的松鼠。

好在算来得及时，损失还不算惨重，她重新封好罐子，重重把门给锁住。

这时，天才蒙蒙亮。

“谢谢你陪我过来。”她跟身边耐心等候的男孩道谢。

“没什么……你也……帮过我。”

他慢吞吞地说。

西梅提议他们现在可以去吃早饭，可泊澈的样子好像并不想答应她的邀请。

“你不想去？”西梅担心地问。

“我……我……只是觉得现在……有点晚。”泊澈回答她，用很谨慎的语气。

晚？

西梅抬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天幕虽然没了残余的星光，但也绝到不了晚的地步。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西梅想要弄清楚原因，于是直接问：“泊澈……为什么？”

泊澈努努嘴，说：“跟我习惯的相比，晚。我是这个意思……”

“现在去会影响什么吗？”

“不会影响什么，你去吧，我……就呆这儿。”泊澈执拗地说。

“可以告诉我吗？真正的原因。”

西梅直视他，微弱的视线最先聚焦的就是他的眼睛。

泊澈垂眸，讷讷地说：“……我，这没……”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西梅发誓道。

他深吸一口气：“去得早的话，他们不会注意我的眼睛……因为很忙。”

所以泊澈都是很早很早去吃早饭的，他会拿得多一点，有时可以当做中午的午饭。

当然食堂有规定不准带东西走，这是有效避免某些不懂事的孩子浪费，但太早的话，食堂的职工还是没办法兼顾，泊澈就是利用那短暂的忙碌才能获取一天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