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昂不语，周璇用眼神催促他，怎么不说？

钟子昂叹了口气：“璇儿，因为我跟你一样，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偏执到这种程度，因为恨，为了报复，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还把自己的孩子给搭进去。”

周璇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是当钟子昂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窒息。

她替孙蕙觉得窒息——周璇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孙蕙可以那么隐忍、那么偏执、那么不择手段、那么不顾一切了……

这不是遗传，而是来自于孙妍生前的灌输啊。

孙蕙就是被孙妍浇筑着恨意成长起来的，是孙妍为了复仇养大的，是她复仇的工具。

周璇突然之间心中不是滋味：“她……她不觉得那样的人生根本没意义？也不觉得孙蕙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吗？”

钟子昂叹息，他想起当年在美国的时候，当孙蕙把一切和盘托出之后，自己震惊的心情以及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感受。

孙蕙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她被母亲强烈的仇恨和复仇的愿望所笼罩，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影，钟子昂看着她，觉得有点陌生。

她很聪明，就算思绪如潮不能自已，也依然关注着钟子昂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表情，于是立刻就察觉了钟子昂的状态。

孙蕙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我妈很傻，是不是？”她虽然问着钟子昂，却是用的肯定的口气，而不等钟子昂回答，她就自己接了下去：“我也觉得她很傻、过分偏执。我承认，站在理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我也觉得我妈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有一半是她咎由自取。”

她轻声苦笑着：“周乔的始乱终弃固然是所有一切的源头，可是如果我妈不那么偏执，事情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而到后来，她其实还是有选择的，可是她没有，一步错、步步错，就这么错下去了。”

“我也不愿意继续这样的路，可是我没有办法。”孙蕙仰着头，她不想再哭了，她今天在钟子昂面前流了太多的眼泪，她不想继续那样哀怨下去，她比孙妍强的地方就在于她知道察言观色、调整自己的方式，孙蕙这时候用了故作坚强的姿态去博取钟子昂对她的同情：“我有时候也恨她，恨她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让我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为什么抛下我……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过去，去阻止她，可是我没办法、我做不到……”

孙蕙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侧过头不去看钟子昂：“我是她的女儿，我没办法选择我的父母，我也想解脱，可是我做不到……”

“你只知道我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却从没见过我外公外婆，是不是？我外公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被我妈生生气死的，而我外婆，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孙蕙轻声说：“我妈被W大扫地出门，无处可去，原本喜欢她的男孩也不再跟她来往，没有一个朋友，我妈孤零零的，就这样离开了W市，回到了X市。”

X市，是孙妍的故乡，后来孙蕙也出生在这里。

钟子昂在X市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却知道，这个地处南方的城市，虽然经济发达，但当地人的思想确实非常守旧且封建的。

当年孙妍大着肚子、未婚先孕回家，可想而知等着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

孙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七十二章 恨的延续（二）

孙妍离开X市的时候，是人人称颂的才女，每个人都对她的未来抱着希望，她是父母的骄傲和脸面，提起孙妍，她父母的脸上都会觉得脸上有光；可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是污名和闲言碎语、以及一身的狼狈不堪。

南方沿海地区，经济发展走在全国前列，思想解放却并不是。在孙妍年轻时那个年代，社会对于女人比现在更多束缚和歧视，所以当她被学校开除、怀着身孕却没有孩子的父亲相伴，孤零零回到X市的时候，孙父第一个受不了，恨不能把这唯一的女儿赶出去，当场心脏病发。

在X市，不管城市还是乡下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即使到了现在还是很严重的，更别提孙妍年轻那时候了。她同龄人的女孩子里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兄弟，当地人有浓重的只有男孩才能继承香火的想法，家中没有男孩的会给其他人看不起，在农村更甚，没有男孩就不能分地，直接和利益挂钩。

但孙妍是独生女，她是家中的头一个女儿，在生她的时候，孙母难产，所以有了她之后一直没能再怀上孩子，城市里的思想总比农村里要开明些，再加上孙父孙母是自己相爱结的婚，孙父对孙母是有一份真心在的，也舍不得为了生儿子而伤老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