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尚煜低头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种半透明的身躯让他没有实感。

任燚眼巴巴地想从玻璃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形，但这都是徒劳。他太过专注，让他回答尚煜的问题是反而显得漫不经心：“也不太准确。”

“什么意思？”尚煜问道。

任燚不再看玻璃里面了，被窗帘遮挡着，什么都看不到。他挠挠头，面露苦闷地看着尚煜，仿佛绞尽脑汁：“用很有名的理论解释的话，‘薛定谔的猫’？”

尚煜摇头，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那是活着，还是死了？”

“说不清楚。可能一会儿就死了，也可能会活过来。”这句话听起来是句废话，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

“那我，”尚煜反手指着半透明的自己，“这个我是什么。”

“灵魂，灵魂的一部分。”任燚这次倒是给了确切的回答。

尚煜迟迟等不到任燚的指示，他明明是让任燚带他去他应该去的地方，以为自己就要转世投胎了，结果他有一半的可能还活着，这回他更懵了：“我不应该回到我的身体里吗？”

“要是你现在回去，你却没有醒过来的话……”任燚斟酌着词句，话说得很慢，他很难找到准确的词汇来形容现在这种状况。

尚煜不明白任燚吞吞吐吐的原因是什么，他先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是最糟糕的猜测：“我就彻底死了？”

“不是，是没有意识，”任燚终于想出了合适的词，他几乎打了个响指，“就像植物人？”

“那我要是不回去，里面的我不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任燚假装不懂，嗯嗯啊啊的。

尚煜忽然想到了任燚为什么不愿正面回答他：“你不想我醒过来？”

任燚顾左右而言他，目光也开始躲闪。就他这表现，尚煜根本不需要再去试探了。他在想到这点的同时有些生气：“因为我维持这样的话，需要攀附于你来生活？”这是很合理的推测，因为灵魂体的尚煜连个橘子都拿不起来，更别提跟人交流了。

任燚撇撇嘴，没承认也没否认，尚煜见他是这种消极态度，只好继续说：“可我的身体躺在医院，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要是看到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会怎么想？”

就算任燚可以通过特殊的食物让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只要他出现在知道他住院的人面前，没办法解释。除非他只呆在自己家，不去工作，也不回老家。

那他又算是什么？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鸟？

“你可以每天都在家啊，也可以去书店，陪我。我养你，我能照顾好你的。”

“喊百错来做家政？”

“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学会的，都可以的。”任燚很真诚，他是真的舍不得。他可以发誓，他做的一切都是以不伤害尚煜为前提的，哪怕是瞒着他，没让他的灵魂早点回去。但从尚煜的这些话中他也听出来了，自己这么做让尚煜很气愤，他正在往回找补。

他在着急，急于让尚煜谅解他，而这种急切隐隐透出一点卑微。

尚煜忽然意识到，任燚并不是想控制他，反而是处在一种稍微低一些的姿态，在恳求。

在他的印象中，像任燚这样的天之骄子，掌握得东西比常人要多，在鬼界还有点权力的人，高傲是正常的，卑微是不科学的。

“你在害怕什么？”尚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面对这样的任燚，他也实在是做不到咄咄逼人。

任燚委屈巴巴的：“等你变得正常了，就不会再让我缠着你了。”这是他的心里话。别看他在鬼界好似很威风，面对尚煜的时候，总是小心又小心的。尤其是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创伤，让他对亲密关系非常没有安全感。总觉得身边的人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变心，会逃跑。

“为什么？”尚煜才认识他两天，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很自然地问道。

任燚不想把以前的事搬出来博同情，只说了现在的境况，尽管听起来还是怪可怜的：“我这样的人多奇怪啊，别说亲戚，身边连半个朋友都没有，全是什么鬼啊妖怪啊的，吓死人的。”

“也，也没有那么差吧。”尚煜说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脸去不让任燚看自己。

“真的？”

尚煜看到任燚突然高兴的样子，心说这人情绪变化也太快了，难道是自己的问题？现在不是谈心的时候，他又把话题拉回了正道上，手指了指玻璃墙里面：“我要怎么回去？”

任燚左右看看，找了一个四周都没有人的空档，带着任燚进入了重症监护室里面。

这种玻璃或者门什么的根本拦不住他，而尚煜没有实体，两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