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之河清海晏(107)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秋池做得顺畅,越叠越好,自己竟然从悲思中,体会出了一丝苦涩的喜来。

然而,又是瞬间,想起前月刚送走的两位至亲至爱之人,秋池差点又掉下泪来。

终于把钱两叠好,祭文写好,红霞映在了桌上,似天火替他烧了这些顺手祭奠。

秋池进屋,冯沐泽眼睛动了一下,‘活’了过来,第一眼先是看到满天红霞,惊讶道:“这么晚了?”

秋池问道:“要吃些东西吗?前院备好了,温着呢。”

“行吧。”冯沐泽点头。

冯沐泽跟秋池年纪相仿,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对她也算了解,知道她性子急面上却散漫,说话也温吞吞的,除了怒,不曾有情绪起伏,大笑或是大哭更是见不到。

加上冯沐泽肖父,自带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因而和她在一起,秋池自觉把自己搁在帮工的位置,当她的小弟。

秋池递来筷子食盒,等她狼吞虎咽吃了个半饱,才道:“我备了些钱两,还写了祭文……你看,什么时候给你娘烧?”

“你准备那些做什么?”冯沐泽端起碗,吞了最后一口,似是翻了个白眼,说道,“小心我爹听到发了疯,揍到你身上。你没见我娘穿着常衣呢!”

秋池实在不知这父女俩在搞什么,他疑惑道:“……所以?”

“从我爹挖出我娘的骸骨后,就疯了。”冯沐泽拿起酒壶晃了晃,问道,“什么酒?我能喝口吗?”

“秋风飒。”秋池取来杯子,帮她满上,“喝吧,我看着你,不会出事。”

冯沐泽喝了一口,酒如名,又凉又烧,从喉咙直辣到胃,似是碰到血就烧成了酒气一样,她打了个哆嗦,呼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爹刨出我娘,哭完之后,昏了有半盏茶功夫,再醒人就疯了,给我娘梳头,还跟她说话,还给她擦身换衣,说要抱着她回家。我爹觉得我娘活着,你知道我怎么把我娘送到你这里来的吗?”

冯沐泽叹了口气,又喝了杯秋风飒,杯子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冯沐泽苦笑道:“我牵着我娘的手……就你看到的那骨头,把她从我爹面前牵走,塞上车的。我都……我觉得都要被我爹弄疯了,有时候差点以为我娘真的活着。”

秋池问:“从哪找回来的?”

“你不知道吗?”冯沐泽似是嘲笑,说道,“还能是哪里,元村。”

秋池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元村的火……”

“嗯,我爹放的。”冯沐泽知道秋池不会往外说,直接说了出来,“原本应该是我,我爹时疯时好的,我是真的不放心,但我爹这人拗得很,差点把我手腕子掰断把我绑家里,我只好让他去……算了,搞这么一出,当时下着雨,我去临昭接他,看到他时,我真是……当时就想哭。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跟个孩子一样,见我先笑,还能忍着不说,后来又抱着我哭出来,哭也是忍着,我真是……”

冯沐泽这一番话,把秋池吓得不轻,他起身想关上屋门,又看到床上的骨架,骷髅头长着口,黑洞洞的眼窝,一头扎好的秀发,穿着锦衣罗裙,正歪着脑袋‘看着’他,秋池默默把腿收了回来。

盯着这个骨架看了会儿,秋池问:“……怎么找到的?”

冯沐泽有些醉了,眼里泛着水光,她说;“你记不记得,三月我跟我爹去清河镇踏青那事?”

秋池那一阵子也正被老天玩得悲戚不已,还真不知道冯沐泽和安国侯三月离京踏青了。

冯沐泽见他怔了一下,心中了然,说道:“众生皆苦……唉,你节哀。”

秋池摆了摆手,别过脸去,吸了吸鼻子,末了也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

冯沐泽这才说道:“那天踏青,我爹眼尖,真的……只瞥了一眼,我爹就认出了从我们身边过去的一个年轻妇人,头发上戴的珠花,是我娘发簪上的珠翠做的。你看,我娘离家时穿的什么戴的什么,我爹记得清清楚楚……我们当时酒也不喝了,直接把那个妇人叫了过来问话。”

冯沐泽握住酒杯,手指来回搓着杯壁,半晌,笑了一下,眼泪滑了出来:“我爹见这珠翠被人拆了做了新珠花,怕是倒卖了许多地方,原本好声好气问哪里来的,还怕惊到人家错过我娘的消息……可没想到,问到最后,我娘竟然六年前就死在了元村……”

“那妇人……那妇人,是个线引子,你知道什么是线引子吗?”冯沐泽说,“就是把人骗进销魂窟的诱饵。她慌话说的再圆,我爹也能看穿,我们就跟着那妇人去了元村,先是挖到了几个销魂窟……我爹当时就不行了,拖来村人问,才把我娘挖出来……不会有错了,秋池,我没办法跟你讲怎么确定这是我娘的……那话……那话太难受,我讲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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