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之河清海晏(7)

她回忆着刚刚乔仵作的走路姿势,虽体虚不稳,却如闲庭信步,慢且不乱。

一个仵作,还挺讲究。

提牢厅值夜的官员年岁不小,正在整理公文,见到乔仵作也没起身,只搁了手中笔,问道:“是小乔吗?天下着雨,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可还好?”

乔仵作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退后几步,伸手一礼,优雅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沈情上前去。

沈情会意,见这位官员身穿青色官服上绣白鹤,行了礼介绍道:“学生沈情见过大人。”

“沈头名!早有耳闻,小小年纪便是律法科头名,这真是后生可畏呀!”这官员起身回礼,“我是刑部刑查陈固。”

“陈大人。”沈情掏出案宗,递给他,说道,“这是案宗,是学生今日的复核内容,今夜前来,是想让大人提疑犯李复来,我有话想问一问他。不知这合规矩吗?”

“李复?”陈固道,“提是能提来,只是这李复是个疯癫之人,言语颠三倒四,恐沈头名不好审问啊。”

“无妨,让我见一见他。”

陈固叫来人去提李复来,这边给沈情沏上茶,让她坐下,又转头指着墙角的椅子,对乔仵作说:“小乔啊,你也坐那边休息吧。”

乔仵作摇了摇头,陈固便道:“坐吧,没事的,身子骨不好就要多休息。”

沈情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热茶,推给了乔仵作。

乔仵作那双墨色的眼睛立刻有了光,感激地看着她,无声道谢。沈情轻咳一声,转头与陈固说起这桩杀嫂案来。

提及案件疑点,陈固摇头道:“这只是解释不通的地方,沈头名,这案子凶手是当场被村民缉拿送官的,一目了然,不会有疑,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定了死罪送大理寺复审。”

沈情问:“可有目击证人?疑犯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全村的都是证人,他自己也说杀了。”陈固喝了口茶,道,“尽管无人目睹案发情形,但好几个村人见犯人作案后提刀狂笑,衣服上全是杀人留下的血,不是他还能有谁?当日村民报案,我们已经问过了,这李复早先是个赌徒,劣迹斑斑,家产田地输个精光,活生生把父母气死,他自己大病一场疯了,疯了后才戒了赌,平日里跟哥嫂一起住,不能帮兄嫂做活,还要兄嫂照料,整日在村里晃荡,跟小儿们疯耍,唉……”

沈情问道:“兄嫂……李复哥哥呢?”

“家中田地被李复输光后,李复哥哥凭借拳脚功夫,到汤面薛家给人看护院子了。”

沈情好奇:“汤面薛家?”

“开面馆的,面做得还不错,就在西街码头前,沈头名可以去尝尝,尤其是老板娘做的阳春面,好吃极了。”

廊外传来狂叫声,惊的陈固失手摔了茶杯,口中骂着晦气,拿起门后扫帚打扫碎瓷片。

“人提来了。”

两位狱卒提着一个头发蓬乱身形干瘦的人进了提牢厅,那疑犯手脚皆负铁链,拖在地上哗哗响,他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又是一声尖叫,似哭似笑。待把他放下,狱卒一松手,他便探着手,向陈固抓来,眼神发痴,大声喊着:“扫地!嫂嫂我给你扫地!”

陈固便举起扫帚抵着他,高声呵斥着,让他老实点,抹了把汗,对沈情说道:“沈头名,这就是李复。”

李复飞快地爬过来,又抱住陈固手上的扫帚,口中叠声道:“给我!给我!”

陈固举起扫帚,作击打状,把李复吓得抱起头,蜷缩成一团,滚至墙角瑟瑟发抖:“嫂嫂打我!打我!”

沈情走过去,蹲了下来,在陈固的惊叫声中,掰开了李复的手,拿至眼前。

李复的手除了脏,竟无半点伤痕,想来应该是从小未吃过苦下地劳作过,连茧子都摸不到。

沈情咦了一声,抬头仔细打量着李复。

尽管瘦脱形了,眼神也浑浊了,可要洗干净脸,梳了头,这人定是个好相貌。沈情笑道:“爹娘生了副好皮囊,可惜了……”

许是听到了爹娘二字,李复抓住了沈情的袖子,如孩童般,巴巴念着:“娘……嫂嫂……”

“让我看你头上的伤。”

这李复还没洗脸,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有的被他用手搓了,成了碎屑,挂在眉毛上,脏兮兮的。

乔仵作走来,撩了衣摆,双膝跪在地上,手撑着,努力出声介绍道:“你看他前额……的伤。”

“挺深的。”前额那处伤清晰可见中间被角状物体敲出的痕迹,比普通的伤要深一些。

“是桃木匣的角……”乔仵作细微的吸气,努力让她听清,“头后枕骨那里,不是这样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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