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乘澜归(10)

作者:霜沚 阅读记录

她看见岳梓乘乌黑的眼眸里映出了自己的面容,然后看见他向上提起了嘴角。她听见了自己胸膛里怦怦的心跳,以及脑海中她幻想的回答。

他说“好”。

他说了“好”。

像有烟火绽放在了心头,芙蓉花竞相盛放在心海彼岸,映入心底的是更胜眼前的满目流彩,满目鲜妍。

一切都灿烂到了极致,然而却在到了极致的那一刹那化为了一张画纸,被揉碎,被浸染,变破碎,变模糊。

恍惚之中她好像站起身来,眼前却是一片迷雾,她在迷茫中向后栽倒了下去。

紧接着她就惊醒了。

天色尚黑,凉风入窗丝丝如缕,她的手心里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忆及梦境,竟恍若隔世。

而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细想过往,自那夜之后,岳梓乘就再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他到底,还是失约了。

但她已不是当年好争胜又喜计较的小女孩了,这么些年过去,她早该释怀了。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呢?

头有些隐隐作痛。起初蓝玖以为是夜风吹到着了凉的缘故,可是很快便觉得不对。那是一片片细碎的记忆插入脑海的感觉。

令她倍感不安的是,那些碎片里分明都有她,可是却陌生到毫无印象,并且破碎得连不成篇。她被这些纷乱无绪的碎片搅得只想蒙头睡上一觉,盼着能一觉睡到天明便再无所扰。

却不想这一醒便再无睡意。

檐上的雪化作水滴滴答答响了半夜,她就也阖着眼听了半夜。

那些或许被丢下过而今重又拾起的,真的是她的记忆吗?

好在之后的数个日夜再无梦境困扰,她的心绪也就日渐平复。

冬天很快过去。

听老岳说,他去年在院子里栽下的桃树起了花苞,她忽而就想起,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春天了呢,不知万重崖上的桃花是否开得如同往年一样好?

近日老岳外出得更频繁了,白日里往往只有蓝玖一个人。她于此也能理解,新的一年到来,该活络的总要活络起来,连她这样的人都得为生计做打算,何况于他。

这日的清晨下起了雨丝,正是春日里的那种细密如牛毛花针般的雨。蓝玖同往常一样坐在院内的屋檐下捣药,忽听得院外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她循着声拄拐寻去,便在院外的墙根处拾到了一位受伤的大汉。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他扛进了屋里,想来自己若是还能看见镜子的自己,此时定是狼狈难堪的。但好在她看不见,所以便更不需要顾忌这许多。

听那耳畔微弱的气息,以及触手满手的滑腻感,她无奈地一叹,也不知此人是招惹上了什么仇家,才至于伤成这副模样。

说来她一个盲了眼的医宗弟子,躲在这乡野间一年多,平日里最多也只为村里人切脉问诊,医些小病小痛而已。离江湖上的那些杀伐远了,原也用不上多高明的医术。

可如今的这位不速之客,倒是想要考验她的师门功夫还剩几成吗?

医宗嫡传的治伤手法,她原已牢记于心,若是搁在从前她施用起来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她苦于看不见,而老岳又外出,身边无人打下手,所以下手才着实困难了些。但她不能着急,因为越是此时越需要沉住气,下手越要稳。

她先熬了一碗浓浓的汤药给他灌下,再摸出治外伤的金疮药来寻到伤处敷上。这伤药是医宗的秘方,外人难得,寻常医家恐也不识,她下山多日至今还未曾用过,现下取用的仍是在教中之时调配的,今日若非情势所迫,她也不会轻易拿出。

药物很快就起了作用,晌午时分,那躺在席上气息奄奄的人就已逐渐地恢复了意识。当他剥开一双浑浊的眼,模糊中映入眼底的却是一个着淡绿衣裙的窈窕身影。

恍惚中他愣了一瞬,随即闭上眼复又睁大。这次他看清了这位女子的面容——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两弯修长黛青的眉,不着粉饰却依旧清丽出尘。不想在这乡野之地竟还能有如此秀雅脱俗的女子,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双眼里缺失了明媚的光亮,太过空洞。

“是姑娘救了在下吗?”他低声道。

蓝玖听见动静,踱至榻前,倒不回答他的疑问,只微笑道:“你醒了,那就好!看来性命是无碍了。”

那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之处,迟疑地问道:“姑娘……看不见?”

蓝玖不予否认,只道:“你的外伤好医,可内伤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即便恢复了,日后也不便再与人动手了,你可知道?”

那人沉声道:“知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末了又忍不住问道:“姑娘也是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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