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世间:菡萏(44)

作者:赵木梓 阅读记录

“回禀陛下,并非微臣存心欺君罔上,娘娘凤体违和多年,早已落下忧思成疾之病灶。微臣只可酌量给皇后娘娘添了几味宁神舒眠之药。”魏御医支吾半天才吐出说辞,“皇后娘娘本就体虚血弱不宜操劳,如今怕是再无子女之缘。”

“你胡说什么?!”纵然名舞月早已把纳人间命运薄倒背如流,也早就知晓当今皇后膝下无子之实,然而在听到这么一句判词之际,这内心难免泛起一股苦涩。

“皇后娘娘入宫已有六年之久,统共孕育过两回,每每于成孕之初便会遭遇心力交瘁之事,这神绪牵扯过重,自是不利于孕育孩儿。”锦宜姑姑蓦地自内室步出接话,“皇后娘娘此番小产竟如伤筋动骨般,永生无法孕育孩儿了。细想过来,诚然也是好事一桩,毕竟魏御医已言明,娘娘如今已呈油尽灯枯之兆。”

适才她在内室仔细给皇后萧氏更换被虚汗浸湿的衣衫,天子与魏御医之话乃是一字不漏地听着,太医院内的脉薄乃是皇后娘娘亲自嘱咐魏御医的。眼看天子已识破,与其害了忠心耿耿的魏御医,不若由她坦白,也断了天子刁难之意。

“皇后命不久矣?!”闻得她永生无法成孕,名舞月的愧疚便越发不可收拾,是他一脚踹掉她腹中的孩儿,是他造就了她永生无法当母亲的,而他却不曾为此致歉过。“你等应当更为尽心尽力,皇后娘娘乃中宫,这名贵药材无需斟酌使用。”

稚子无罪,可——这一变故着实乱了他的谋划,他此番前来凡境是为了菡萏谋划实至名归的后位,如今怕是无法兑现了。名舞月的双眸黯淡且透着死灰的无神,这一刻他有点畏惧皇后萧氏的醒来,不待锦宜姑姑的恭送,名舞月近乎落荒而逃般步出未央宫。

窗外的树影少了可怖多了几分萧瑟,名舞月虽躺在床上却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虽非这孩子的父君,然而这个孩子却因他而亡。他捧着温热的茶碗,直到茶凉了也不曾动过,宫外的和煦把菡萏引如宫中,依和煦进来所见,能劝慰陛下的也仅有祥婕妤了。

“皇后正值急病,寡人免了你等晋封之礼,你可会憎恨寡人?”本该是三日后举行的册封礼,被他以“皇后疾病突袭”为由急急叫停,虽说份例已按位份安排下去,奈何终是不及行了册封礼来得名正言顺。

“皇后娘娘这病怎来得如此急切?嫔妾想着前往侍奉,奈何锦宜姑姑似是不欲嫔妾前往,着实让人忧心娘娘凤体。”菡萏接过天子手中的茶碗搁在矮桌上,诚然她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颓然的天子。

“皇后这病来得急切,寡人这几日皆会在未央宫,你等无需前往滋扰了皇后的休养生息。”名舞月顿了顿方才吐出这个临时起意,孩子没了,是他亲自为之所致的,他始终欠了这个女子。

“是。”菡萏揽着此刻颓然尽显的名舞月,此刻的他何曾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的脸容甚为懊恼,连薄唇也血色全无。

那夜她与天子头一回同床共枕却是呈了异梦之势,或者说是天子头一回没有如从前那般拥着她而眠。许是天子梦中睡得不甚安稳,他的身子不时辗转反复着,菡萏有好几回在熟睡中被其扰了清梦。

菡萏体贴地从后拥着他,她身后嫔妃本就不该妄议朝政之事,纵然她很想细问天子为何会颓然,可她终是没有开口,前朝、后宫,诚然天子要烦忧之事本就不少。

未央宫,折了一个孩儿。

几经开合,此话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只好化作无声悲痛。名舞月借着菡萏给予的温暖,试图驱走内心的不安与自责。本月前皇后萧氏乃是去拯救杨才人,是他挡了其道,才致使杨才人惨遭毒手;锦宜姑姑已悉数告知,一直搞乱后宫太平之人是太后,而非皇后萧氏。

三年前捉拿要犯之事本就不该由皇后萧氏承担,奈何那时的统领是太后的堂弟,此人以要犯武功极为高强为由,执意请旨央求天子派遣皇后萧氏前往捉拿。那时皇后萧氏入宫不过三年,加之天子正值年少气盛之时,这浮躁一起便落下了日后夫妻离心之祸端。

凡人常言“虎毒不食儿”,然而太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身,名舞月只觉这人心终是敌不过权欲,连亲生儿子也能谋害,试问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能让其畏惧?

“后宫凶险,寡人不在你身侧之时,务必小心。”名舞月转身搂着菡萏,皇后萧氏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三年之内要斗垮太后乃是天荒夜谈。

“嫔妾自会保重。”菡萏不懂名舞月之意,还以为他不过是忧心皇后萧氏会出手谋害龙裔。久居深宫的她,岂会不明白如今正得宠的她,还有腹中的孩儿,早已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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