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得大大方方。越是不敢提的过往，就越要光明磊落地拉到太阳底下审判。

“很好奇，你是怎么去喜欢一个人的。”他饶有兴趣。

“还能怎么样？那些女生怎么喜欢你的，我就怎么喜欢那个人的。”

“可是，你在我眼里，和那些女生是不一样的。”

周子琴被他的话杀了个措手不及，下一秒飞快回答，“谢谢夸奖。”

如果不是她了解这个人够深，或许真的会把他的教养误认为是真心。

好在迟煜无意刁难她，岔开话题，“我问的问题你还没说，别想赖账。”

“没什么特别的。”周子琴失笑摇摇头，“我喜欢一个人，很别扭。”

“怎么说？”

“在跑完操后在人群中找他，再匆匆看一眼；在年级大榜上最先找的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在笔记本上写他的名字……很无聊，真的。我从来不会向别人承认我喜欢他。”

“那你有写过情书吗？或者说收过吗？”

“写过，不过是帮别人代写的。我字还不错，加上能挤出的酸水对高中生胃口，没事就会赚点外快。”周子琴淡淡道，“不过情书没收过。我高中长得没多好看。”

“那是他们肤浅。”他笑，“如果是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止住了声。

红灯亮起，汽车停下。

周子琴看着他，安静得出奇，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似乎在陈述——如果是你，你还是会喜欢漂亮张扬的女孩。

青春期是个单纯又浅白的阶段。他们不会在你脸上描摹你成熟后骨骼的轮廓，不会有人关心藏在题册后面的人拥有一双怎样惊人的眼睛，而是本能地去羡慕明珠一样的小姐。

财富给予受世界垂青的人了一种无形的宝物。

这份礼物难能可贵，让生来无优待的人，不管怎样尽力模仿，都会露出破绽。

周子琴没有再死缠这个问题不放，退一步打趣道，“感情故事听够了吧，大少爷。你要是实在对中国高中生的生活感兴趣，不如去翻几本言情小说，那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

“嗯？”

“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周子琴神色一僵，随后又笑得洒脱，“怎么可能？都那么久了，早不喜欢了。”

谎话就像“早上好”一样容易出口。

早上好，夏璟，我不喜欢你了。

第10章 Chapter10

餐厅内，乐队正演奏着柴科夫斯基的弦乐四重奏。

玻璃窗将世界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是伦敦清冷的街道，一半是餐厅煦暖的灯光。

周子琴食欲不佳，把点餐的工作全权交给了迟煜处理，自己则是凝视着窗外来往行人发愣。

“你在想什么？”点完餐的迟煜看见她的恍惚，不由问。

周子琴收回了自己飘散的思绪，“我在想，被动。”

“被动？”

“嗯，被动。你不觉得吗？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处于一种被动状态。被动学习，被动工作，被动做出选择……成功者也不例外。”她说着顿了顿，随后目光流露出一丝抱歉，“我是不是太故作高深了？”

“没有，我觉得很有意思。”迟煜的真诚不似作假。

周子琴受到某种鼓励，又继续开口。

“我刚刚就在想，你看，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被动中，可是有些矛盾始终存在。被动的人无法去激发，无法让它炸裂、消失。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只能尽力去忽视，接受它膨胀带来的挤压。所以说，死水一样的生活，其实也并不轻松……”

说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抱歉一笑，赶紧岔开了话题。

“今天就先别说我了，都快腻了。谈谈你吧，刚刚套了我那么多话，但我是一点信息都没从你嘴里撬出来。”

“那是你没有问。”

“那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这个，看情况吧。”他扬了扬眉。

“狡猾死了。”周子琴不满。

相比起一些学生时代的大事，她更喜欢问一些他青春里的细枝末节。

譬如，他会不会抄别人的作业，会不会在老师检查的时候才开始补周末试卷，上课会不会偷吃零食，会不会故意在别人桌上用粉笔画画……

她发现，原来迟煜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

他也会上课玩游戏，周末到黑网吧玩，作业到早晨再来慢慢补，即便如此考试都还是名列前茅。

周子琴沉思片刻，随后打出总结：“原来你也是半人半仙的角色。染了凡尘俗世的破毛病，又偏偏有天仙光环加持。到底还是超了普通人一大截。”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神仙，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从小玩到大的。玩得最疯的那几年应该是初中，之后开始就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