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对我的哥哥失望极了。”他笃定。

女人睨了他一眼，“我现在想辞职极了。”

迟淼笑，拍了拍她的肩，“加紧吃吧亲爱的小助理，下午还有工作呢。”

望向玻璃窗外，周子琴恍然明了，有些人终究还是要活在剧场的幕布之外的后台潇洒挥手离开。

她知道，迟煜并不会是拒绝了别人就连夜仓皇逃离的那一类人，只是这种毫无预兆的消失令她不安。他把她困在一个看不清全貌的陷阱，不理解、不明白，也没有任何把握。

餐厅内的投影仪正播着《花样年华》。

苏丽珍喃喃自语：“如果有多一张船Fare，你会不会同我一起走。”

Quizas, Quizas, Quizas.

*

迟淼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本霸道总裁小说，在新加坡无聊时就拿出来翻两页。看到一半，他还会盯着周子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终于，在周子琴对他的目光忍无可忍之后，他道出了实情。

“你知道吗？这小说里的恶毒女二跟你同名。”

迟淼笑到就快要说不出话。

他告诉子琴，那本小说里的女二和她完全就是两种极端。女二明明是个富家大小姐，和男主从小一起长大，但男主就是不喜欢她。她为了接近男主多次自降身份，还主动当男主角的助理意图勾引。

“你是在暗示什么吗？”周子琴失语。

“我可没有。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她懒得和这个脑回路奇葩的上司继续交流，果断选择闭了嘴。

“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如果你一觉醒来穿越到那小说里，你会怎么做？”迟淼半开玩笑。

她没想到迟淼居然还是快餐文学的大师，敷衍地开口了，“如果我真变成了无脑富二代，首先就要离男女主远远的，到处逍遥，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离开男女主就是我幸福人生的开端。”

“这倒很有你的风格。”迟淼点头，“不过要是那个男主对你回心转意了，又喜欢上你了呢？”

“我管他喜欢不喜欢我，他喜欢我爸都不关我事。”

闻言，迟淼笑得停不下来。

“不过说真的，我还有些可怜那个女二呢。”他一本正经。

周子琴一顿，目光疑惑，“怎么说？”

“她能从一而终地喜欢一个对她爱答不理的人那么久，也算是一种本事。”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在自己的恋爱剧本里当了主角。”周子琴笑容有些复杂。

“那你呢？”

“什么？”她愕然。

“你呢？你会对不喜欢自己的人还保持高度热情吗？”

“我可不是什么长情的家伙。”她笑得毫无所谓，“见一个爱一个。只要不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洒脱就绝不是难事。”

迟淼鼓掌，深表佩服。

当天晚上，周子琴意外收到了之前旅游遇见的德国青年Leon，在社交平台给她留的私信。

Leon告诉她，自己在学校社团交了女朋友，和他一样喜欢旅游、电影还有音乐。

他上大学前都是一个不合群的家伙，内向又不讨喜，在旅行时和周子琴搭话也是鼓足了勇气迈出的第一步。

——其实遇见她我才知道，不管你再怎么特立独行，这个世界也有人陪你奇怪。你人生中的默片电影，也总有人能读懂台词。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琴，希望你也不要留遗憾。

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用来遗憾的。

她还是把这句话留给了自己。

她和Leon一起去过挪威，在极光下狂欢几天之后，Leon问她，如果给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代价是此生再不能看见极光，她会不会答应。

“不会。”她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不过是个极光而已。”虽是这么说，Leon眼睛却在发光。

“我不知道自己拥有那笔钱会变成什么样，但我知道，在功成名就之后我一定会后悔。”

“你就这么笃定？”

“没了那意外之喜得来的钱我又不是无法生活。况且我也没那能耐手握那么多财富。”

Leon 没有说话，但周子琴知道，他一定会做和自己同样的选择。

离开挪威那天，Leon建议她也埋葬一份秘密到雪中。他们装模装样地把不存在实体的意识小心翼翼捧进雪坑里，再用积雪铺平。

“大地会永远保存我们的秘密。”Leon笃定。

“宇宙也会。”周子琴说。

秘密不消失，她就还享有幻想的权利。

她想活在极圈里，仲夏的极昼中做荒唐的梦。

她握着那个少年的手坚定不移地奔向下一个人生路口，从容地应付大学四年生活。也许会有争执，会有不快与猜忌，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喜怒悲欢伤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