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下了一辆出租，她坐上车就立即给纪音拨去了电话。

“子琴，我已经在机场了。迟煜的飞机马上就到了，你那边怎么样？”

“很顺利。”周子琴努力平复语气，用颤抖的声音重复，“很顺利。”

纪音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听见她的抽泣声。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

子琴把电话摁在胸口，不敢再听纪音的哭泣声。

抵达机场时，英国航班已经降落了半个多小时。

她一边给纪音拨着电话，一面在机场焦急地寻找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千军万马”中，一眼看见了那个人。

就像学生时代，大家总能在相同的着装里，一眼就找到那个人一样。

迟煜站在离她几米的距离和纪音交谈，他穿着一件藏青色大衣，身型似乎比从前消瘦了些，可那肩膀却辽阔依旧。

她渴望骂他一回。

他就是这样的人，烂好心极了。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证清白的方式，有老舍投太平湖一样的魄力与绝望。

她曾经多想把他的骄傲摔到地上，摔烂、摔破，然后落井下石似的去踩两脚。这种不道德的心理在她身上矛盾生长，它的枝叶刺痛她的同时，理智也在不断地裁剪她的荒唐。

她为他光芒倾倒，迷恋着他曾带给她的温度。她以为看见国王变成乞丐之后，才能大大方方地去吻。

可没想到，他掉落下的皇冠，砸得人头破血流。

“迟煜！”她大喊他的名字。

听见声音的迟煜，回头循声望来，目光终于落在了周子琴身上。

横隔在她们之间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我透过那些过客看他，同时看到了那些潮水一般的记忆。那些年，他们的关系之中有太多不可言说，犹豫、踟蹰、误会、谎言……不服输、不甘心的劲头一直在，那些在外人看来不值一提的所谓“尊严”，不过是为了隐藏一个懦弱的灵魂。

周子琴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走到他跟前，用尽力气给了他胸口来了一拳。

“你以为你是谁啊？”她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抓住他的衣领大骂，“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自以为是的人！”

“混蛋！”

……

迟煜承受着她的所有怒火，没有反驳，没有解释，只是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对不起。”

周子琴别过头，不想看他。可这一次迟煜异常执着，捧住她的脸，强迫她对上他灼热的眼神。

周子琴突然想起，就在刚才在办公室里和迟淼最后的话。

“你觉得你这一切值得吗？就算他拿到股权能帮公司渡过难关又怎样？他还是会留在英国，难道你要追他到英国？”迟淼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不。”她没有犹豫，“我不会因为他去英国，也不后悔现在做的一切决定。我不想计较太多得与失，我只想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

而眼前的迟煜和她再没有经纬的距离，他站在面前，触手可及。

“但是琴，我很高兴再见到你。”

周子琴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

迟淼说到做到，办理各项手续的效率极高。

他走出办公室时，没好气地把一份文件拍到她肩上。

她接过文件，还没开口就听见他说，“你要知道，我答应你，只是为了公司。”

“嗯，我知道。谢谢你迟淼。”周子琴由衷道。

这似乎是几年来，她少数中的一次叫他的中文名。

“你真是烦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预约了之前那家爵士乐酒吧。老板是他老朋友了，在电话里还特地关心了一番，他遇见了什么样的伤心事。

“还没开始的爱情就夭折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竟然笑了。

事情解决得比想象中顺利太多。纪音完成自己的愿望，也终于要离开上海。

临走前，她特意提出要请周子琴吃饭，只有她们两个。

没有去本市的高档餐厅，两人反而是坐在一家移动关东煮摊吃串。

纪音从没有吃过关东煮，觉得新奇极了，问个不停。

“这个是什么？那个呢？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全都要好了。”她小女生的特性一览无余。

她喝着可乐，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嗝，高兴地说：“太好了，我第一次这么放松。”

“我以前高中放学，经常到学校门口买各种垃圾食品。”周子琴想起了往事，心头不由也放松了下来。

“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之前在英国，也是你把我骂醒了。现在，没有你的帮忙，我可能只能灰溜溜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