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10)
公交靠站,三三两两的人从车上跳下来,缩着脖子,急匆匆赶路。
这个一直让齐娟无比 热爱和向往的城市,此时此刻却仿佛与她全然无关。
风像刀子一样持续不停地往她的身上肉上扎,齐娟感觉自己正在被这寒夜的风千刀万剐地凌迟,却又全然没有了痛感,只感到脑子嗡嗡响,刚才那一家人的哭喊、作戏与撕逼, 像放电影一样,来来回回滚动。
特别是宁飞飞那浮夸的表演:“老公,咱俩感情好,咱俩不离婚!”
第7章 风雪夜孤身产子 闻实情亲母崩溃
齐娟说到这里,江离也感到那夜的风像刮在自己身上,浑身冰凉:“那天你是怎么走回来的?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齐娟说:“那时候我完全麻木了,什么都不想,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雪落在身上也没有感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身旁,司机摇开车窗,问我要去哪?”
我们还是根据齐娟的叙述,用第三人称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
齐娟看到了司机脸上关切的表情,心里暖了一下,哇地一声哭了。
司机说:“上来吧。”
齐娟就上了出租车。上车的一瞬间,齐娟突然感到腹部一阵隐痛。
她犹豫了一下,预产期还有一个周,但她不敢也不愿意回那个所谓的家了,就说:“妇儿医院。”
“你是要生了吧?你家人呢?”司机问。
齐娟边哭边说:“我没有家人,我老公刚刚被车撞死了!也没有公婆,他们家人的人都死光了!”
司机听出了她话里的恨,知道里面有故事,不再问了。
车很快就到了妇儿医院,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门诊大楼。齐娟塞给司机二十元钱,自己一步一挪往医院大楼走。
司机在她后面跟了几步,又一想车还停在大楼门口挡着路,就站住了,看着她进入大楼,转身开车走了。
齐娟一直在这个医院做产检,熟门熟路地走进产科病房,护士找出她的产检档案,瞄了她一眼:“预产期还没到呢,还有一周。”
她捂着肚子:“肚子痛了。”
“没事,不用慌。你家属呢?”护士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我没有家属!”她把脸往旁边一扭,使劲忍住要滚出来的泪:“他们都死了!”
“如果需要做手术,谁来签字?”护士也是见多了,但还是例行公事。
“我自己!”齐娟答。
护士没再说什么,麻利地为她办理了住院手续,按照孩哭抱给娘的法则,向值班医生汇报去了。
齐娟躺在病床上。这是一个四人间,两个已经生了,另一个和她一样,待产。因为是晚上,每人身边都有一个陪床的。
值班医生过来,用手摸了一下齐娟娟的肚子,又用听筒听了一下胎心,问:你家属呢?你这样子今晚或明早就会生了,快让你家属过来!”
仿佛护士根本就没向她说过齐娟没有家属,仿佛齐娟天生就应该有家属。
齐娟还是咬着牙,忍着泪:“我没有家属!”
医院里平时几乎每一个产妇都围着一群人,婆家、娘家,姐妹团,每天络绎不绝,医生和产妇都不胜其烦,只好每天规定探望时间和探望人数。护士的职责之一就是不让进人和往外赶人。
但是齐娟没有家人。
齐娟不是没有家人,她无论如何还有父母,父母不会不管她。
但是,她如何向父母交代现在的情况?
她本来是跟父母说自己已经结婚了,还给父母发去了旅游结婚的照片,马上就要当一个幸福妈妈了呀。
她妈妈知道这一切,又会怎样?她是一个农村妇女,没经过什么事也没见过什么事的农村妇女。
可是不告诉妈妈,她自己的产后她自己的月子,又怎么办?她虽然泼实,但毕竟也是初产妇,什么都不懂。
齐娟娟无奈给她妈打电话,声音有气无力:“妈,我要生了……”
眼泪又像小河一样淌了下来。
“这就生了?不是还不到预产期?”
她妈妈一口家乡话在电话那头唠叨个没完,齐娟把电话放在枕头上,只听到她妈在那头叽呱叫,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个晚上,妈不可能来医院, 也不会想到她孤身一人在医院里生孩子,死活由她去了。
医生每隔十几分钟就过来听一次胎心。阵痛一遍又一遍地席卷而来又呼啸而去, 如海水涨潮,没完没了。凌晨两点, 齐娟被推进产房。
没有家属,也挡不住孩子要降生。
产房外没有人。她在产床上,按照医生的指令,喊叫、使劲、血泪和流。除了想哭还是想哭。
“哇……”新生儿的啼哭,响彻屋宇,宣告了孩子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