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繁星海潮(69)

相机就在周博口袋里放着。他把晚报扔在商稚言家门口,掏出相机,看了又看。第二天,他在照片冲印店里呆坐了很久,照片冲洗出来,他甚至还有些不敢接。

照片抵达雄哥手里后,雄哥看着谢朝和谢斯清的模样,摸着下巴说:“不太像啊。”

对妻弟的工作成效,雄哥很不满意。周博的动作太慢了,最适合下手的时机其实是谢辽松的小儿子出生之前。谢家一片忙乱,又怕影响妻子生产,出事后报警可能性极低。

周博坐在公寓客厅角落,听雄哥和其他三四个人聊着这件事,越听越心惊。他姐姐又在卧室里摔东西,大声嚷嚷:“苏志雄你要真去干这种烂事我们就先离婚!你不要连累我和孩子!”

在一片忙忙乱乱之中,周博听见雄哥拍了拍桌子:“就她了。”

他指头点着谢斯清的照片:“周博不用再跟谢朝,去跟这个小姑娘。”

周博一张脸霎时间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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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四月后,盘踞在沿海一带的准静止锋终于被温暖气流彻底取代。小雨停了,冷风偃旗息鼓,天气争先恐后一天天热起来,让人在长袖和短袖之间犹豫不决,感冒人数节节攀升。

四月的一个周日,商稚言在车篮子里装了一筐海螺,正沿着海堤街往余乐家里去。应南乡和谢朝已经在天台集合,就差她一个人了,这些海货是外婆今天新挖的,叮嘱她带去余乐家和大家一块儿吃。

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忘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总以为商稚言还是初中生,老是问她想考哪个高中。但她喜欢吃海螺这件事,老人从来没有淡忘过,来看她的时候总会颤巍巍拎着一桶。

刚进入海堤街,商稚言就发现桶里的螺一个个都收起了小舌头,似乎有些不太精神。她把自行车停在海堤上,拎着桶子到海边换水。新鲜海水灌了半桶,再起身时,忽然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个人。

商稚言头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周博面对面,霎时间连害怕都忘记了,只是呆看着他。

周博朝她走了一步。

这一步拉响了商稚言脑内警铃,她立刻拎着桶子往海堤狂奔。

“别跑!”周博在她身后大喊,“你再跑我真生气了!”

商稚言哪里管他,眼看就要踏上观景台的石阶,身后忽然扔来一句——“你跑了我就去找黑三麻烦!”

她一只脚已经踩上石阶,却不得不停下。

“你敢!”商稚言怒了,“威胁女孩子算什么男人!”

“这叫男女平等。”周博说,“下来。”

商稚言咽不下这口气,又往楼阶上走了一级。周博:“好啊,你试试,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商稚言没办法,只能重新回到沙滩上,但仍然站得很远,离周博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年后雄哥的人再也没去找过黑三麻烦,这是商稚言拐弯抹角从黑三口中问出来的。黑三和张蕾的关系在过年的时候稍稍缓和了一点点:商承志打算去看看黑三,给他一点压岁钱,张蕾起初是反对的,商稚言不知道父亲跟母亲究竟如何沟通,但最后张蕾默许了商承志的行为。

年初五的时候,商承志和商稚言去了伟达修理。白天时店铺关着门,傍晚再去,黑三果然在铺子里。他过年也不去找父母,就窝在伟达修理的店面,今天是专程去福利院探望明仔。一封两百块的利是,黑三和商承志推了半天,直到商承志说这是你姑给你的,黑三才肯收下。但临走时候,他又悄悄往商稚言外衣口袋里塞了两百块,说是给她的新年红包。

按这边的规矩,只要没结婚,就不需要给小辈红包,但黑三无论如何都不肯收回去。他比去年更壮实了,头发长了些,理了挺时髦的发型,看不出一点儿少管所遗留的痕迹。商稚言发现他没买新衣服,穿的是去年年底的鞋袜衣裤,没有移动手机,用的仍旧是小灵通。

商承志也看出黑三没多少钱。回家的路上他不由得对罗哥心存不满:罗哥允许黑三在店铺里吃住,肯定给的工钱就比较低。商稚言觉得罗哥不像那样的人,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理据。

张蕾对父女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商承志现在正着力说服她请黑三到家里吃一顿便饭。如果让张蕾知道黑三和雄哥那边的人还有牵扯,她肯定会大发雷霆。

商稚言的小脑袋急转了几个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见周博朝自己靠近,她吓得举起桶子挡在身前。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半个破了底的汽水瓶子,她连忙抓起,玻璃棱子朝向周博:“你别过来!”

周博倒也没怕她,要真想制服商稚言,他实在不费吹灰之力。但这是大白天,沙滩上徜徉的人影稀稀落落,他不方便这样做——而且他也没想过要做什么不得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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