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5)

作者:叫我糯米九 阅读记录

江承不忍见他如此,上前把他扶起来后,就沉下脸来不说话,薄唇抿得死死的,像一条线。

还是江淮来哄他,握着他的手道:“哥,你不必将自己逼得太狠,是我命数如此,与旁人无关,更与你无关。”

江淮瘦脱了相,眼窝凹得厉害,看着有些可怖,然而笑起来仍温柔可爱,和许多年前抱着他腿喊哥哥的小团子没有差别。

江承的眼神掩在黝黑的长睫底下,看不甚清楚,他一句话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青年瘦骨嶙峋的手。临走时,他嘱咐门口的丫鬟好生照料着二少爷,丫鬟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待他转身,便小声啐了一口道:“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他听见了,没回头。

才回府,正撞见梁晚在前厅用饭,见了他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们成婚已有五年,关系其实已缓和许多,然而自江淮中毒起,便又僵滞起来。

谁都恨他冷心冷肺自私无情。

若搁在往日,他必然回书房去,然而今日却中了邪似的连衣服也未换,就自顾自坐到梁晚对面的椅子上,两个人中间隔一张桌子,不算远。

梁晚皱了皱眉头,就要放下筷子起身,却听得江承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晚儿,你也想我救小淮吗?”

这是什么话?梁晚本就让他这些日不肯送药之事气得火大,闻言更是恼怒,不由反问道:“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没有心么?”

江承神色不变,恍如没听见她的嘲讽,只又定定地问她:“若我与小淮只能活一个,你愿意谁活?”

梁晚不知他又有什么诡计,只道江承这人惯会耍手段,狡猾得很,便也不作他想,下意识冷声接道:“自然是小淮,你在这里说这些胡话,还不如乘早将玉露丹给小淮服下,比你假惺惺以万金悬赏神医要有用得多。”

待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说得确然有些过分,然而水已经泼出去了,要想收便不那么容易。

梁晚正犹豫着再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男人轻笑两声站起身来,垂着眼不再看她,径自转过身去。他脚步虚浮踉跄,走到门槛时甚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背影虚晃得厉害,沉疴难起,再冷情冷性的也是肉体凡胎,饶是他多么能忍能熬,终究撑着走了几步就晃了晃倒下去。

江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个游魂,世上从没有过江承这样一个人。江家只有江淮一个小少爷,同临府梁家三小姐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长到十七八岁,顺理成章成了亲。成亲那日热闹得很,高堂上两家父母笑得和蔼,小儿女在底下红衣裳红盖头,般配得如一双璧人。

梦里日子过得快,他看着江淮与梁晚情投意合白首到老,看着江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看着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变得无关,却又过得美满幸福。

大梦三生,不过浮世一场。

江承醒时,头顶是熟悉的帐子,稍一偏头,对上双哭得兔子似的红眼睛,眼睛的主人是梦里的梁三小姐,如今他的妻。

“饶是我说话不过心,你听听也就罢了,何苦作出这副样子来吓人。”梁晚见他醒了,探了探他的额头,发觉并不烫手了,才哭着骂他道。

他昨日就那么在她眼前倒下去,她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上前把他抱起来时才发现他瘦得吓人,穿了那样厚的衣服揽在怀里时骨头都硌手。

他什么时候憔悴成这副模样,她竟半点儿也未察觉。

大夫早被江承封过口,先前遭山匪那回中过毒之事哪还敢透露,只说急火攻心寒邪入体才如此。

梁晚便只当他连日为小淮之事奔波又被自己心急之话气坏了身子,更是生出内疚自责之情。

江承醒来后浑身没什么力气,想拍拍小姑娘哄两句,抬了抬手作罢,虚喘了好一会儿,才半睁着眼道:“我的错,让你忧心了。”

梁晚一时连哭都忘了,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头一回听见他认错,忙又去摸他的额角,生怕好好的人给烧糊涂了。

江承哭笑不得,任由梁晚不放心地将他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许多遍,看着他正色道:“江承,你同我讲实话,你不肯将玉露丹给小淮,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也不傻,江承为人虽不近人情狡诈多疑,可待江淮却是实打实的好,从不愿让这个弟弟受丁点儿委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扣下救命的解药?

江承听了,却是如听见什么有趣的事般笑起来,他没什么力气,边笑边咳,待将眼泪都咳出来,才哑着嗓子道:“没什么苦衷,不过是见不得那小鬼头千娇万宠,想教他吃点苦头罢了。”

梁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如看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他也不当回事,乘她愣愣的功夫,已颤巍巍自己撑着爬起来下了床,赤足走到屋子北边儿小柜处打开暗格,拿出来个颇精致的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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