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笺(65)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所以云澜只好留在车上,看他两三步跨上台阶,走进这幢西班牙风格的小楼去。

他们这样接连找了几处明大学生安排过的战时收容站,有些已经解散,人去楼空,有些被政府征用,换作难民处使用。他们几天里的奔忙,没有结果。

云澜在回去的车上想,也许还是应该和宴溦走动走动,试试她提到的那家商会,如今要开口寻一个人,就像要借两根金条一样难。她甚至想,不知道,亮出两根金条来,会不会更容易一些;她在心里紧密的筹措着,去哪里弄两条黄鱼……

“这个给你!”怀承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递来一只锦花丝绒的小盒子来。

嗯?!云澜垂眸盯着这盒子的表面看,怀承忙着开车,来不及看她表情,云澜在心里想,该不会他们已经默契到这种程度,怀承从哪里弄了金条来?是把铺子卖了么?这种萧条的时候,铺子卖给谁去?

怀承看她呆着,摇了摇手腕,“拿着,打开看看。”

云澜才伸手来接着,一拿到手,便觉出不对,分量太轻,不像是……

她打开锦盒盖子,哦!是一粒拇指大小的玉石吊坠,她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是……一只精巧的玉石榴,正面裂开一道小口,露出里面斑斑的石榴籽,浑圆饱满又透着点俏皮的意思。

“我请全叔找出来,原是那时我母亲选好了要留给你做礼物的,”他眼中目视着前路,解释:“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云澜听着,他口中说的“礼物”,其实是定礼,是收下就答应的意思。她手指拂过那处雕琢的石榴籽,鳞鳞的触感。

怀承其实从没送过谁礼物,特别是送女生,倒是读书这几年里,送他礼物的女生很不少,他要么原封不动的退回,要么转手送给了别人,他没什么心思花在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可这时,他忽然有些紧张,看她仍在低头看着,没有回应,想也许送礼物也有许多门道的吧,像他这样单调的拿出来递到她手里,是不是太不隆重了些……他快速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眉头上反着一点车灯的光,凝神的想着什么。

“不喜欢么?”他借着点灯光,追问她。

“喜欢,很好看。”她点头道,同时还抬眸来和他对视一眼。

怀承满意的笑了,她是从来都实话实说的人,他知道。

他同时想起在大学宿舍里,毓征曾找他讨论过一个奇怪的现象,他说女孩子会在心里点头说喜欢,但嘴上又说不喜欢,这时候就要通过表情和语言去判断,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那时他正忙着准备大考,从一叠笔记里抬起头来,对他说“那你再追问一句不就好了。”他甚至想说,要是追问一句不行,就多追问几句;欲擒故纵嘛,没什么,兵来将挡,他觉得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你越是百般的问,对方越是百般的不承认,这种情况你可有见过?”毓征向来有探究的精神,无论是已知的还是未知的领域。

怀承恰好看完这一科的笔记,合上书页,回敬他一句:“你怎么找到这么难缠的姑娘!”说完,起身携着另一本笔记,走了。

他此时开着车,在心里庆幸的想,他找到的人:她从不是那样的人。

云澜从来不是千回百转的人,晚饭后,怀承坐在她套间的沙发上看书,云澜在给茉莉写一封短信。等她写完,转身来半靠在椅子的牛皮靠背上,同怀承商议:“我想,明天有时间,还是去宴溦家一趟,她上次提到的那间商会,我觉得应该去看看,多是这时候,人会想去依靠同乡的。”

怀承一手靠在沙发扶手上,想了想,“我因为觉得那家里的人,道貌岸然包藏祸心,所以……”他思虑着,没有把形容郑家的词说尽,转而道:“连那位郑太太,我也觉得,她热络得哪里有些奇怪!”

云澜当然也明白他说的意思,可是有时候,许多难题的解决之道,偏偏就在这样的人手里。像那时,为了医治四姐姐的病,早已退出官场的大伯父,亲往去见自己从前的一位下属,请他帮忙引荐名医,虽然大伯父临出门前还在书房里骂他,此人禄蠹之流,性庸而心贼!可到头来,还是提着整枝的高丽参去敲这禄蠹办公室的门,那之后,四姐姐不几日便转入新的医院。大伯父在书房门槛后低着头感慨:大丈夫,能屈能伸。可见禄蠹有时是能办得成事的。

云澜想,不只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不是大丈夫的人也要。

她第二天一早,又恰好接到郑太太的电话,说家里来了两位敬修堂的修女,请她一起来说话。所以她换了身月白缎面的长旗袍,头发长长了许多,拿珍珠卡夹别在耳后。出门时经过绍普的书房,怀承正拉开门走出来,看见了她,愣了一愣。云澜被他看得也愣了,自己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明明郑太太电话打来时还是怀承接的,他把话筒递给她时,还朝她耸了耸肩;这时被他一定睛,云澜抿了抿唇,解释说:“我去……折节下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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