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笺(95)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他伸手拉她回房,什么也没说。

云澜有许多话想问,也有许多话想说给他听。他们这时都还不知道,想互相告诉,想说给对方听,是相爱的最好时候,相爱而能爱,并不是时时都能有的,当珍惜。

“一切都好么?”云澜只能这样问,她微微抬着头,眼睛里满是关切的光。

“好。”他点头,不能多言,只能如此。同时忍不住目光落下来,停在她领口。他伸手抚她颈边那处伤痕,平滑细腻的温热感,顺势解开她领口上的衣扣,他细细的摸过去,像从前无数次帮她检查伤口那样,摸不出异样,已经愈合了,可她心里是不是也愈合了呢?他忽然低头亲下去,寻索着什么,吻她粉色伤痕的位置,逼得她不得不偏过头来,由着他吻进衣领深处去。

“云澜,”他喃喃的叫她名字,语声迟滞,像被呼吸声阻隔住,“都好了…….我说过,我来解决,我解决好了。”他说。她听着,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从他郁郁的语气里,囫囵地猜到一点。她一手覆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回应他。

他流连在她颈间,吻到她耳后,又吻她冰凉的耳廓,温热里的一点寒冰,附着她领口里的香气,他吻下来,停在她耳垂,像夏日冰激凌上的那个尖儿,他含进嘴里,情不自禁的吮了吮。把怀里的人迫得立刻缩成一团,一手撑在他胸前,推他。

“你这么怕痒,”他松开她些,仍贴在她耳边,皱眉道:“我们以后怎么……”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让她半边身体的皮肤都紧了紧,从他怀里挣出来,“也许,以后可以……”她清楚他后话,还替自己做着解释。

“以后,是什么时候?”他放开她前,追问。

云澜被他问笑了,他孩子气的时候真少,她第一次见,朝他脸上珍惜地看着,他额上那一点小花尖,此时俏皮的正好。

“笑什么?”他放下脸来。

云澜踮起脚,伸长腰身特地的要去亲他额上那一点地方,他不懂她的意图,但马上低头来配合她。

被她亲过,虽然高兴却也一脸疑问。云澜含笑的解释给他:“我喜欢你这发尖,我自己没有,听说要生得很好的人才有的。”

“是么?”他自己从不知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生得好不好,他无所谓,她喜欢的,他才有所谓。

云澜因为在茉莉那儿吃过了晚饭,倒是怀承一直在房里没下过楼,所以蔡伯端了两碗热汤面上来,搁在门口的茶桌上。

“我不陪你了,我在茉莉家,吃的也是面,才吃完,实在吃不下。”云澜摇摇头,推他快去吃。自己转到窗边的小书架前去,低头正看到他书案上摊开的书页,空白的一章上,独段的写着几行字: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他字迹一贯的工整,像她看过的解剖学笔记。

他写的不再是笔记了。

香港的春天来得太快,也来得太短,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朦胧的春衫已经太热,街头遍是遮不住的滚圆玉臂,过马路时擦肩而过,玻璃橱窗前反着光,公共汽车里紧挨着,都是这些玉臂的曼妙主人们,不用踮脚,初夏就已经来了。

云澜向来畏冷,入了初夏,也还是很少穿无袖的纱旗袍,倒是淑瑛,早早的换上了夏装,新做了一批宽大的新衣裳,填充了衣柜。也因为身子越发笨重了,出门的时候也少了,她却心急起来,每每在大客室里毫无目地走动,念叨:“怎么还不生!”

云澜因为淑瑛要生产的缘故,特地从医院借了几本产科的教学用书回来,全是外文的,有时也有图解。有次被伍姐偶然看见,大惊,念着佛逃出云澜房间,“怎么有这样的西洋画,真是骇死人,不把女人当人,不穿裤子还张着腿……”

云澜在后廊上听檐角上的风铃声,风声婉转,也听到一点伍姐的哀嚎,下一次就记住了,看好了书,都要及时收起来,不是人人都能经得起的。她总坐在后廊上,是在等三哥的信,不知是不是邮路的问题,总也没有收到回信,也拍了几回电报回去,但他们家里的电报,云澜是知道的,总是会先报告给大伯父,她也不敢详说什么,只报报平安罢了。

怀承忙的时候越来越多,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他有一次连续十几天不在家,忽然回来时,正是午后时分,满家里静阒无声。他知道云澜没有午睡的习惯,兀自绕到后花园来,见她半伏在柚木阑干上,看杉树下一片蔡伯新移植过来的晚香玉,《国富论》放在旁边的藤椅上。

他想,她这是看第几遍了,这本书他记得已经陪她看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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