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掀了帘子，浑身酸涩，扶着小丫头的手走了下来，一片白晃晃的布料，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回了回神，若不是闵清川的那一张脸，我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满府入目的白，难不成大哥真的？

闵清川上前几步，一身黑衣与刺目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晓得是不是我眼神不好，总瞧着他的眼睛，他似乎大哭了一场，红肿得厉害，是了，他兄弟没了，这兄弟情深的，哭一场也是应当的。

“问雪”他当着一众人一把将我抱住，闷声道“对不起！”

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走罢，进府再说”话语出口，我声音却是发虚得很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心口被刺了一刀，我的孩子！身体紧跟着有些发软，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原本软虚虚的身子忽然不晓得哪里来了气力，脚步也走得十分轻快，片刻功夫便到了我们住的院子。

“三奶奶”玉蕊领着一群丫鬟婆子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抱住我的双脚哭道“对不起，三奶奶，是我对不起您，是我对不起小公子”

手上来了气力，将她扶起来，安慰道“玉蕊，你起来罢”

“不，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拍了拍她的手，脚下开始发虚“好了，我先去看看娃娃”绕过玉蕊径直的往内室去，里头凉的很，玉蕊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晓得烧个炭盆子？便是盖着棉被，也是有点凉的。

穿过雪白的轻纱，看着那青白的小脸蛋，脑子里一下变得十分清明，可吓死我了，孩子还在，可吓死我了！

坐在床榻边上笑道“睡得真香，娘回来了，几日不见，有没有想娘？”

闵清川眼眶通红的跟了进来，半跪在我的身边“问雪”

“别说话，别吵醒他了”

“他已经走了，我们的孩子已经走了”闵清川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

帮娃娃盖了盖被子，摸了摸娃娃冰凉僵硬的小脸蛋，低声道“你胡说什么呢，我的孩子就在这里，他好好的睡着，能走去那里？他没走，你别乱说了，他不会走的，他就在这儿，他就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闵清川一把将我搂到怀中嚎啕大哭，一个劲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紧紧的握着小娃娃冰凉僵硬的小手，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的孩子，他没走，他没走，他只是睡着了，他只是睡着罢了”心口揪着阵阵的疼痛，疼意散得越来越快，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是柳絮一般被风刮了起来，不晓得飘荡往何处去

飘荡了不晓得多久，眼前一阵刺目的光芒，缓缓的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位妇人

“问雪？”

闭上眼睛，细细的回忆了一番，原来是太太“太太”我这声音柔得像是那随时能断的风筝一般，大约是因着我才醒罢

“醒了”接着映入眼帘的是闵清川的脸面“好些了么？”

“我可是病了？”是了，我是病了，不然怎么满屋子都是药材的味道，挣扎着坐起身，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好多了”

“那就好，可把娘给吓坏了，你没事儿便好”

闵清川帮我换了个枕头靠着，对太太道“母亲，您这几日也辛苦了，不如回去歇着罢，这里我会照料她的”

太太点点头“那你可要好生的照顾她，缺什么只管去我那里拿去”说罢又是嘱咐了我好一番话这才起身离开。

靠在闵清川的怀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汤药

“我准备了些蜜饯”

软软的摇了摇头“这汤药不苦，不必吃蜜饯”

“孩子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莫再操心伤了身子”

“孩子？”想了一会儿“好，我知道了”

“好好歇一歇，都会好起来的”

“你能带我去瞧瞧孩子在哪儿吗？”

“等你好些了再去”

“我好多了，现在去罢”

“明日再去吧”

轻轻的点了点头

风很大，吹得我几乎站不稳，被扶着走了过去，坐在小土包边上，抚上那堆黄土，眼前黑了黑，缓了缓，黑雾这才消散，我的孩子，不入祖坟也好，自由自在的，你离都城也近，娘还能常常来看你，拿着纸钱给孩子烧了些

“问雪，你身子弱，咱们回去罢，过些日子再来”

“等等吧，我想多陪陪他”

冬天的日头打在身上，我却是没感受到一丝的暖意，靠在软榻上瞧着窗外“玉蕊，你瞧着这天气，又要下雪了罢”

“是”玉蕊声音之中依旧是带着浓浓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