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误玫瑰(28)
她头顶传来一声含着融融笑意的回应:“是啊,喜欢。”
沈幸又往江明颂怀里去了去,浅浅地用鼻尖蹭了蹭对方。
明明是那么亲昵依赖的动作,可她睁着的眼睛里竟然尽数是清明,全然未见丝毫的沉溺。
然后她终于问:“为什么喜欢啊?”
对方胸腔轻颤着,显然是在笑。
“你哪来的这种为什么,喜欢还需要理由的话是不是就太荒唐了?”
是啊。
太荒唐。
沈幸缓缓闭上眼睛,没说话。
江明颂任由着她埋在自己怀里,把手放在她发顶。
“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他故意拉长声音,没有看见怀里的姑娘眼睫在轻轻颤动。
他说:“我看你踌躇着捡起那朵玫瑰的时候,我想,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每天都比前一天多想你一次。”
他继续道:“你捡玫瑰,那我捡你,都是一刹那的事儿罢了。”
你捡玫瑰,我捡你。
可那是朵假的啊,是假玫瑰。
而你捡起的不仅是假的,还是个疯了的,沈幸这样想着,内心满不在意之间又多了丝缕的嘲笑。
但是不管怎样——
谢谢你哦。
谢谢你喜欢十八岁之后的我。
尽管你,未知全貌。
——你看见我的那一刻,我的手上只有红色的玫瑰,可后来,我的手上只有红色的……鲜血。
沈幸此时心情淡然,她只是摸索着,在浓郁的黑夜里握上他温热的手掌,手腕相贴,微弱的脉搏竟然能够同频。
她握的力气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碰触。
可日后她在远洋的游轮甲板上猛然想起今日这场景时,手却下意识攥得紧紧的,竟是有些溺水的人死命地抓着海面上的浮木不松手的感觉。
只不过彼时,能让她握住的,怕是只剩腥咸的海风了。
然而,连海风也不能尽数握住。
它们也只是轻轻地掠过。
但这一刻,她只感觉得到自己内心的恐惧,一种物难超所值的恐惧。就像是赌石一样,商人用全部积蓄买下一块看起来能开出帝王玉的原石,可切割后,里面就只是块儿碎玉,还是个浑浊含着棉絮的。
倘若……江明颂真正拨开了她,发现根本烂透了呢?
她勾起抹讽刺地笑,缓慢地启唇。
如果可以,江明颂希望风能带走她的声音。
十七朵玫瑰
假期向来是过得快,本该一溜烟就抓不着影儿的,可沈幸的十月长假还是没能平和度过。
——假期的第六天。
沈谦益再次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她选修法学的意愿。
父女俩谈了一个多小时,意见还是没能谈拢。
其实这谈话也是沈谦益的单方面输出,沈幸只是坐他对面沉默不出声。
期间,他还把沈绥州从公司叫了回来当说客。
父子俩当然是一同反对,软着语气和她长篇大论,又替她规划未来。
沈幸耐心向来很足。
只是在她静静地听完得到准许回房间之后,却径直下了楼,连行李箱都没带就回了蓝城。
——倒不是她任性出走,只是心里觉得沉重,且这种心情无法消解,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出租车里了,于是正好就回了蓝城。
而向来对沈幸行踪有所把握的沈绥州,也因为一场和父亲的谈话错过了沈幸的航班信息。
等父子二人知晓的时候,沈幸已经在蓝城的酒吧里抽烟喝酒了。
她还叫了陈琰出来。
因为怕自己喝多了再次犯蠢。
眼见着一瓶又一瓶啤酒见了底,陈琰忍不住劝她:“幸姐,别喝了吧,我送你回去。”
对方闭眼,笑着摇头拒绝。
伸出一只粉色的指尖,把空了的烟盒弹落在地,发出一抹微小的声响,她杵着下巴,眼睛半眯地盯着桌面,嗓音闲适,“带烟过来了么?”
少年捂着兜摇头。
他得到一声微醺的嗤笑,浓郁的果酒香从她唇边传出,陈琰第一次知道,原来粉唇白齿,竟也能叫人生出虚无醉意。
“小破孩儿。”
片刻过后沈幸又扬起头清空杯底。
陈琰眼底的担心跟随着空酒瓶肉眼可见地变化着。
已临近凌晨,酒吧人多了起来,自然氛围也更上一层楼。
沈幸喝得更嗨了些,同对面的酒桌高高举起酒杯,隔空畅饮,杯杯见底。
少年就这样眼巴巴地守着沈幸,谁来搭讪便赶走谁,像小狗,护食得很,直到她喝得趴在桌子上起也起不来,他才乖巧地将人扶出酒吧。
夜店向来好打车。
出租车里,沈幸靠着座椅闭眼休息,手紧紧攥着。
陈琰不小心一蹭,手面冰凉。
这时,司机担心地回头看了眼,提醒陈琰说:“小伙子啊,可别让她吐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