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去看这束花。花如其名，很嫩而矜贵的鹅黄色。花瓣紧实密集，层层叠叠，由边缘望过去，每一瓣都很薄，交错成翻卷重叠的卷边，颜色像是稀释干涸的阳光，雪在飞。

“我可以给你单独拍一张照片吗？”

“可以啊。”就这么一个粉丝，姜含笑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冲着镜头很淡地微笑。

“——好了，谢谢你，姜姜！”男店员拍完了就收起手机，打算自己好好珍藏起来，和姜含笑挥手说拜拜，“我一定会一直支持你的，加油哦！”

而姜含笑还没来得及说想看一下照片，他就已经走了。

她有点遗憾地放下手。

但能遇到粉丝，已经很好了。

*

被围了很久，江上清终于一一实现了粉丝们的愿望，走出店门来。

姜含笑刚刚一直在怀里抱着花，现在才意识到问题。

“师哥，这个给你...要还回店里吗？”

她这才想起来这束花应该是店里的，好像不该被她拿出来。

江上清听到声音，转过脸来。

他伸手过来，看见姜含笑把花束抱了满怀，“没关系的，你把它带回家吧。”

他有一种很有意思的讲话方式。和他的人一样，他用词也带有一种难言的温柔。

把它带回家。好像花束也是件什么活物似的。

姜含笑以为这确实是可以随便拿回家的，就没拒绝，点头。

不远处，打扮精致的女员工正翻自己和江上清的合照。她拍了好多张。

她的朋友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说话，实在憋不住好奇心，开口问：“哎，小辛...你，你刚刚，是要到江上清的微信了吗？我看到微信界面了哎...”

“怎么可能？”

被喊“小辛”的女员工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就不说话了，低头只是笑，怎么问都不再说话。

引够了大家的目光，她才又笑，忍不住了，很自得地分享：“微信肯定是要不到啦，他是大明星，又不是随便街上遇到的帅哥，不可能给的。”

“但是，我和他多说了好几句话！”姓辛的女员工兴奋不已，又卖了个关子，“你们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她朋友心急催她。

“我和他讲，姜含笑手里那束花是店里标价售卖的，不方便拿走！”

她的几个朋友震惊，“不是...你怎么这样啊！然后呢？？”

“然后他就惊讶了呗！我本来想趁机和他说，我可以把那束花送给他，但是...”她拖了个长音，眼睛因为兴奋而瞪大了，“他就扫码付款了！”

“我看到他的头像了。”她喜滋滋地和朋友们分享，因为分享的是平常绝对见不到的大明星的事情，大家都听得很认真，“是只狗，他还挺有爱心的哈哈...”

一群人像瞻仰什么遗迹一样，兴奋地围着，看她手机里江上清的付款记录，嘈嘈杂杂。

几步之隔，姜含笑并不知道那边员工的对话内容。

她抱着那束“店里送的”金伊芙伯爵，风吹动她的衣摆，头发有点乱了。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半晌，终于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姜含笑上车，这才回头。

“再见，含笑。”江上清弯腰，和车窗里的她告别。

他和她开玩笑：“大后天，我的表演上线央台，欢迎捧场。”

哪里需要她捧场，那是春晚好不好！

姜含笑被逗笑，看着后视镜里江上清的身姿、剪影，轮廓那么好看，那么让人心动。

周围人纷纷和彼此告别挥手，因为知道年前大概不会见面了，所以都在笑着提前说“新春快乐”。

头发被窗外的风搅得很乱，姜含笑又想了一遍他刚刚的话。

他没有提前说“新春快乐”。

*

到楼下时，姜含笑预先想了不少预案，防止家里的人问她今天去干什么，还有怀里的花束是哪里来的——江上清的新专辑还没有发行，自然MV拍摄也不是公开的行程，就这么告诉别人不太合适。

她都想好了，一进门就先挑起个话题，然后飞速把花放起来，不给家里人问问题的机会。

然而，真实情况和预想的总是有差别的。

“二十七，杀公鸡。咱们家今天杀鸡了没有呀——”

姜含笑咋咋唬唬地开门，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抬头一看，沙发上整整齐齐坐着外祖父母，正戴着老花镜，两个人都盯着手机。

“哎？笑笑回来啦？”姥姥最先发现，摘了老花镜，笑眯眯地看姜含笑，“今天玩儿得高兴吗？”

“...”姜含笑愣了半天，“高、高兴...”

然后两个老人就又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再说话了。

姜含笑有点摸不着头脑，慢慢把手里那捧黄得很可爱的花放下，两个老人也不问，就那么瞧着她，看得她有点发毛。